“太歲東洲”廣闊浩瀚無邊。

歲星人類歷時數萬年，由史籍記載中最初的六十四處殿域，繁衍拓展到如今三千余殿。

實際占據土地總面積，已接近三億平方公里。卻仍然只是太歲東洲之上的小小一隅。

從與妖鬼荒野接壤的上千家殿域向外探索，隨便任何一個方向，都只能看到無邊無際、植被繁茂、絕無人蹤的荒野。

太歲東洲邊際究竟會在何處？妖鬼荒野之外，又會是什么樣的世界？……

這些問題至少在紅塵凡世間，迄今為止無人能夠得知。

由于兇妖、厲鬼無孔不入般夜夜侵襲，所造成的龐大壓力。

不論防御力量最強的殿域都城，還是防御力量較弱的邊荒戍堡。都只能按照自身防御實力，安置不超過警戒數量的常住人口。

比如殿域都城，常住人口往往限制在六十萬，加上流動人口，總數決不能超過百萬。

而邊荒戍堡基本沒什么流動人口，故而遷移常住人口標準，便是約定俗成的“戶不滿百，口不過千”。

當然，人類族群基數夠大的話，繁衍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這是有別于絕大多數其他種類生物的非常特征。

那么每個小年新生大批嬰兒，超過警戒數量的人口該如何安置呢？

“殿亭體系”會按照體系層級：

殿域（都城）——堂屬（郡城）——軒領（州城）——閣（閣城）——鎮（鎮集）——亭（堡寨）

逐級向下，遷移超過警戒數量的常住人口。

而與妖鬼荒野接壤的上千家殿域，每年總共會向界域之外，開拓新建至少上萬座前出堡寨。

這些前出堡寨，便是大量遷移人流的最終泄洪口。

多數前出堡寨，注定會在妖鬼侵襲下逐漸消亡；少數堅守下來的，則會成為新生殿域的開拓基點。

進三步，退兩步；日日蠶食向前，夜夜流血御生。

人類數萬年來，正是依靠這種不斷繁衍，步步為營的殘酷拉鋸方式進行開拓。

一里半里，甚至逐尺逐寸地從兇妖、厲鬼手中，奪取每一分能夠生存的土地。

在這種習以為常的殘酷開拓方式下，沒人會把人命消耗太過當回事。

后方的任何遷移、派遣、支援等等，也只會按照百日一輪的慣例，間隔著分批進行。

柳澄明老頭在“仲春第三前出堡”人望甚高，說話頂事。

并不僅僅因為他遷來最早、年紀最大、蘊養靈旋最多。

作為首批遷入堡寨的民戶，他其實也就是比三日前遷入的最后一批，早來堡中兩百日而已。

他真正能令眾人信服，主要源自于其倒霉的獨特拓邊經歷，帶給他的豐富活命經驗。

柳澄明幼年之時，出生在號稱“遍地都是二傻子”的萬古俠義殿。

受幼年時成長環境影響，盡管已隨家人遷居到其他殿域。但成年后的柳澄明，依然每每仗義執言。

什么叫“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對年輕的柳澄明而言，根本就等于是家常便飯。

這樣凡事出挑的棒小伙子，可想而知基本不會受大多數上位者待見。

當然，柳澄明本身也不太在乎。

歲星這種個人實力至上的大背景下，只要你能順利突破晉升，如此性格說不定還能護佑一方。

然而命運終究不可捉摸。任憑他柳澄明蘊養靈旋又快又多，遠遠超越常人，可就是始終無法突破晉升為正式御者。

那么后來他遭受的境遇，也就順理成章。

甭管在任何地方，向前出堡遷移的民戶名單上，肯定都會有他。而且十之七八，是首批遷移。

所以從他兩歲（二十四小年）開始，便頻繁進出于延邊各個新建前出堡寨。

好在他活命的本事確實不小，運氣也相當逆天。往往新建的堡寨被滅，正式御者被妖鬼殘殺殆盡。

他卻總能逃出性命，甚至還不忘順手多救下幾個鄰居。

至于那些堅守下來，未曾被兇妖、厲鬼襲破，最終成為新建亭衛署駐地的強大堡寨呢？

對不起，一旦形勢穩定，準亭衛署正式升格為亭衛署。他的名字就又會出現在新一批拓荒遷移的名單上。

如此輾轉多年，歷劫多地。柳澄明漸漸在這周邊十幾家殿域的底層民間，有了不小的名望。

作為普通煉體者，他是少有的擁有類似正式御者綽號之人。被尊稱為“百劫不滅”柳澄明。

當然，若是單算他曾經遷居的新建前出堡寨，肯定沒有上百處那么多。

從兩歲（二十四小年），到如今七歲半（九十小年），中間六十六個小年。

柳澄明總共遷居過二十六處新建前出堡寨，眼下的仲春第三前出堡，只是第二十七處。

但若是計算他曾經歷過的一次次生死劫難，上百次則肯定不止，說不準上千次都有。

故而“百劫不滅”這個綽號，他柳澄明可謂是當之無愧。

正因為經歷奇多，經驗極豐，拓荒的見識甚至遠高于尋常正式御者。

所以柳澄明自打來到仲春第三前出堡，就瞧著準亭衛署一干神神秘秘，從來不忙正事的御者們很不順眼。

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大多數本該由正式御者管理的安置事項。其實都是由他帶著首批遷居的堡民，憑借經驗在自行安置忙活。

這等狀況即便以他那極為豐富的拓邊經歷，也還是頭一回遇到。不免越忙越是心里沒底。

要知道前出堡寨，無論守得住，還是守不住。死傷最多的，肯定只會是普通煉體堡民們。

再加上他那老而彌堅的倔強性格，心底這股怨氣逐漸累積，終于在昨夜死傷慘重之后達至頂點。

若非其本人一向比較講理，又顧念眾多堡民剛剛遷居。說不準就會和留白當場對沖起來。

然而留白剛剛那番話，以及留元生、郝聞等臉熟的正式御者一個都不見。

留白這從未見過之人，卻又突然露面，成為新任“斷妖鬼”大人。

這些蛛絲馬跡讓他明確意識到，準亭衛署昨夜一定是發生了重大變故。

雖然這位新任“斷妖鬼”大人的話，未必就能夠全然相信。

但接下來的局面，恐怕將會大大出乎他原先預想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