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好是三日一回的趕集,村子里面打算去的人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開始準備了,玉娘和采桑同樣如此。
當她們提著小包袱走到牛車旁邊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在那里等著了。
“玉娘子,早上好啊。還是去徐記繡嗎?”
“是的呢,多日沒去街上,手里面積攢了好些些繡品,采桑最近也開始在制作繡品了?!?/p>
“誒,坐好了我們要出發咯!”
這下她們全都閉緊了嘴巴,廖老頭駕車總是這樣,這不許,那不許的。
玉娘笑了笑,手里面捏著小包袱沒有再說話,她低垂著眼睛看,視線落在郁采桑的手上。
郁采桑被玉娘剛才那一眼嚇了一跳,她有些莫名的看著她的的娘親,然后小心翼翼的將放在自己荷包里面的一小塊麥芽糖拿了出來,小聲又有些不舍的說道:“我只這一塊了,多的沒有了?!?/p>
玉娘聽見郁采桑的話,笑了起來但是手上的動作一點都不慢,她一把抓了過來,喂到自己的最里面。麥芽糖很甜,這在玉娘看起來不算什么,糖確實難得,但是手藝好的繡娘想吃到糖并不是難事,她當然知道郁采桑并不是責怪她買不了糖,在。只是嘴饞。
但是玉娘想到郁采桑本來不該如此,她便突然游戲后悔,自己是不是錯了?
“阿娘?”
“無事?!?/p>
廖老頭粗糲的聲音在前方出現“嗨呀,知道你們母子兩個親,但也不必在我們面前絮絮叨叨個不停?!?/p>
玉娘于是靦腆的笑了起來“抱歉,是我和采桑錯了,對不起啦,廖叔叔?!比缓蟀雅畠旱暮砂蜷_,取出一塊兒麥芽糖遞到廖老頭的手邊“這塊麥芽糖算是我們的賠罪。”
廖老頭于是高興的接過麥芽糖,嘴里面含混不清的說道:“老頭子我原諒你們這次,下次不可再犯?!?/p>
“是,以后一定不在您老的車上講話,我們錯啦?!?/p>
驢車行走在路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就這么笑鬧的時間他們就已經走到了城門口,這個時候排著隊進城的排了一條長道,廖老頭把他們送到城門口的位置就離開了,他本來就只是做個接送生意,沒必要耽誤時間在進城這邊,再說村子里面總有沒趕上趟兒的。
她們一眾要進城的人,全都站在隊伍里面,大包小包的不少,畢竟趕集嘛,都是來買賣的。
郁采桑和玉娘還算是輕松的了,她們母女兩個人的貨物都是輕巧的刺繡,并沒有什么分量。
好不容易在擠擠挨挨的人群里面擠進去,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要往相熟的繡坊鋪子里面跑,因為玉娘不愿意將自己的作品賤賣,她選擇的大多都是逢迎此處人喜好的作品,雖然說她們的功底扎實,質量上好些,去晚了老板定了一樣花樣的也就不會選她們的了。
當她們好不容易到了相熟的徐記繡坊,整個人看起來都顯得沒有那么光鮮亮麗了。
這個時候店鋪里面已經有人在選繡品了,那大概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滿頭珠翠,綾羅綢緞以及那驕傲自矜的神態,無一不說明了這些。
那個小姐只是皺著眉頭看了她們一眼,老板就迫不及待的使眼色,讓店里面的人將他們帶到后面去。
在離開之前她聽見那位小姐開口“那是些什么人?”聲音清脆,就像是環佩相擊。
“不過是來賣東西的,金小姐不用放在心上?!?/p>
“賣東西的?”
“是這樣的,那些村里面時常有些人能做出些漂亮花樣,便會將那些賣與我,這兩個人就是經常和我進行買賣的農婦,她們的花樣沒什么出眾的,唯有一點,她們的手藝不錯,做出來也就比繡坊里面的繡娘的差一些,我想著,成人之美給她們一條活路?!?/p>
“原來如此,一會兒她們出來了,撿兩條帕子包上吧。”
郁采桑聽見那句與施舍沒有多少區別的話,她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又見母親面無異色的樣子,如何不知道,這樣的話,已經不是阿娘第一次聽見了。她一直知道在繡藝上娘親的驕傲,聽見別人這樣貶低,她如何能夠開心!
但是因為這里畢竟不是在家里面,再如何不甘又能怎么樣呢?她不是一個蠢人。
難道,只有那些金銀翡翠,綾羅綢緞才能讓別人看的起來嗎?
在她們將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了以后,就有店里面的伙計請她們出去,這個時候她們看見那位小姐還沒有離開。
“金小姐,這就是我的那兩位客人。玉娘和她的女兒采桑?!?/p>
金小姐聽了老板的話,對著她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是郁采桑輕而易舉的發現了她眼里面的鄙夷和不屑。
“原來您就是玉娘子?徐老板和我多次說過您動物手藝高超,特別推薦我看看您的作品呢?!?/p>
玉娘子對著徐老板露出一個謙卑的笑容“多謝老板說好話,這些是我這幾日在家中做的繡品,請徐老板還有金小姐試看?!?/p>
金小姐將她涂著櫻粉色蔻丹的手指伸了出來,拿起一塊被整齊疊在包裹中的牡丹飛蝶手帕,仔細的看“倒也確實不錯,沒有污了老板的名聲?!?/p>
玉娘子的臉上適時出現了一個笑容“老板體貼我罷了?!?/p>
金小姐于是抿唇笑了笑說道:“將你這里面牡丹飛蝶樣式的手帕全取來。我都要了?!?/p>
玉娘子便露出驚喜的表情,她高興的說道:“瞧我說為什么今日里喜鵲在門前飛,原來是會讓我遇見一位大人物啊?!?/p>
“我算什么大人物,不過在這個小城里面富貴,真正的大人物都在京城里面?!?/p>
“我們這種村子里面的人哪里又有機會見到京城里邊的大人物,能見到小姐這樣顧盼神飛的人物已經難得。”
在她們做完這一莊生意以后,玉娘子就帶著郁采桑離開了,她臉上的那份特意討好也才終于消失。
“母親,我知道現實總是殘酷的,但你也不應該那樣毫無尊嚴!一味奉承那位眼高于頂的金小姐!”
“采桑,你得承認,現實就是這樣,金錢和權勢才是這個時代的通行證,尊嚴?窮人沒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