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不散，雨不停歇，大街小巷冷冷清清。
雁秋樓內，零星的幾個客人吃完早點以后，都各回各家，店小二收拾好殘羹剩飯，擦干凈桌椅板凳，也跑去后廚幫忙洗碗。
柜臺里面，賬房先生數著銅板叮當作響，窗戶底下，幾只躲雨的小鳥嘰喳叫喚，還能聽見藥承仙那忽高忽低，有急有緩的呼嚕聲，幾個原本吵鬧也雜亂無章的聲音摻雜在一起，配合著雨水滴答，聽久了，也別有一番風味。
剛才一桌子的酒菜沒有浪費，陳浮吃撐了，正揉著肚子來回踱步，想要好好消化消化。
幾個來回之后，當他再次經過酒樓門口的時候，剛好碰見有客人進店。
店小二不在，陳浮閑著也是閑著，連忙招呼道：“這位客官里面請，今日陰雨綿綿，天氣濕冷，要不要先來一杯醉仙釀暖暖身子？”
進門的客人是一個有著一臉漂亮胡須的中年男子，只見他輕輕搖了搖頭，朝陳浮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問道：“店家，你看這雨一直不停，沒辦法繼續趕路，能不能讓我進來找個地方躲一下雨？”
開門做生意，沒有不讓人躲雨的道理。
說到躲雨，陳浮注意到這個中年男子雖然沒有帶傘，但他那一身長衫居然沒有半點雨水的痕跡，衣擺上面也不見一點泥濘，哪里像是風雨兼程的旅客。
看著也不是暮潭鎮的熟面孔，該不會是修行中人吧？
藥承仙說過，這幾天會有許多宗門派人過來收徒，中年男子氣度不凡，說不準真是修行中人。
不過是不是修行中人，和陳浮都沒有太大關系。
“隨意坐下吧，桌上的茶水敞開了喝，不要錢。”陳浮好心關照了一句。
“打擾了。”中年男子十分客氣。
等到中年男子坐下，倒好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剛嘗了一口，不知是粗茶不好下咽，還是心里有些過意不去，轉頭向陳浮詢問道：“店家，你剛才說的醉仙釀，要多少銀錢？”
陳浮指了指墻上：“上面都寫著呢，一杯有一杯的價錢，買一壇子更優惠，客人要是中意哪個菜名，也可以點來嘗嘗。”
中年男子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搖晃著腦袋，不好意思道：“實在對不住店家，我囊中羞澀，吃不起啊。”
這么一說，陳浮反倒覺得這個中年男子有點裝模作樣了。
陳浮以前學過幾天的裁縫手藝，湊近一瞧，就知道中年男子那一襲長衫絕對不是普通的布料，光是袖子上面纏繞著那兩三條淡淡的金絲，就價值不菲，更不用說他的腰間還綁有一條玉石腰帶，就是鎮上那些家財萬貫的土財主，也沒有這么講究的打扮。
就當這個中年男子跟藥承仙一樣，出門沒帶錢吧。
陳浮微微一笑，沒再回應。
或許是為了掩飾尷尬的氣氛，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又開口寒暄道：“我叫沐山朋，是個行腳商，今天路過暮潭鎮是想尋親訪友，店家知不知道這里有個叫做雁秋樓的地方？”
陳浮愣了一下，看中年男子說話客氣，不像是上門找茬的無賴，沒有多想，回復道：“這里就是雁秋樓啊。”
“難道是我進門的時候忘記抬頭看招牌了……”沐山朋嘟囔了一聲，又皺著眉頭質疑道：“不對呀，那雁秋樓里的伙計是我的拜把兄弟，這位店家看著面生，我可不認識。”
陳浮解釋道：“我不是雁秋樓的伙計，店小二在廚房洗碗呢。”
沐山朋點頭道：“原來如此。”
“既然你們是老相識，我這就去喊店小二出來。”
“不急不急，剛才忘了問小兄弟的名字，還請賜教。”
陳浮自我介紹道：“我叫陳浮，是個道士。”
“原來是陳道長，既然陳道長與店小二相熟，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等陳浮回答，沐山朋已經站起身，湊近過來壓低聲音，說起了悄悄話：“陳道長有所不知，那店小二原名馬尋秋，江湖人稱神行千里影無蹤，最擅長飛檐走壁溜門撬鎖。”
陳浮知道店小二姓馬名尋秋，平日里為了方便稱呼，都是喊人家小二哥，聽沐山朋這么一講，聯想到他們雁秋樓上下，個個古怪，店小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來歷，都勉強說得通。
“你知道他那一條腿是怎么斷的嗎？”
不管陳浮有沒有搭腔，沐山朋接著自說自話：“當年馬尋秋潛入皇宮武庫，想要偷盜傳國玉璽，誰知他路過皇家御苑的時候，正巧碰見傾國傾城的公主殿下在玩水嬉戲，只是多看了一眼，結果腳下一滑摔下宮墻，這才摔斷了腿，我是當時的侍衛頭領，已經追了他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打聽到他藏在雁秋樓，這次陳道長一定要助我將他抓捕歸案！”
沒想到店小二不愛玉璽愛美人，性情中人哪。
陳浮可不管店小二過去是什么樣的人，這些年受了人家不少照顧，不能忘恩負義，所以故意裝傻充愣道：“這里的小二哥看著不像壞人啊，是不是同名同姓，認錯人了？”
沐山朋咬牙切齒道：“陳道長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給騙了，當年他可是無惡不作，曾經為了偷盜一本武功秘籍，干脆下毒害死了一家八十多口人命。”
陳浮皺了皺眉頭，終于答應了下來，“要我怎么幫你？”
“陳道長找借口拖住馬尋秋就行，我還要對付這里的另一個兇徒。”
“還有一個兇徒？”陳浮驚訝道。
“是啊，你看柜臺里面的那個賬房先生，那就是擅使機關暗器，殺人從不眨眼的姜老怪！”沐山朋語出驚人。
忽然，空氣中響起一聲清脆的叮當聲。
“陳道長快走！快去拖住馬尋秋！”
明明沐山朋嘴里喊著要陳浮快走，卻又伸手一把拽住陳浮，不讓陳浮離開。
電光石火之間，一枚銅錢破空而來，剛好擦過陳浮的臉頰，重重地砸在了沐山朋的胸口上面。
隨后，姜月平的聲音遠遠傳來：“沐侯爺說話真有意思，老夫一個瞎子，殺人怎么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