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不器也不管陳浮要問什么，直接一口氣將趙家上上下下的事情講了個遍。
陳浮根本沒辦法打斷，就任由趙不器滔滔不絕了。
最后，趙不器還提了幾句家常里短：
“其他世家只知道如今趙家人丁凋零，卻不清楚我們具體凋零成了什么樣，其實我就是唯一一個繼承人了。”
“要不是我奶奶是龍啟王朝為數不多的幾個近神境界，我們趙家大概早就撐不下去了，我娘死得早，我爹又死心眼，不肯再娶，大哥你說我一個既沒野心又沒本事的敗家子，能坐吃山空到什么時候？”
“唉，有一天算一天咯……不過沒想到我爹還挺雞賊，嘴上深情款款，說什么曾經滄海難為水，結果除了我娘居然還有其他的相好，也好也好，哥哥姐姐你們回來認祖歸宗以后，趙家就可以由你們繼承了，我也樂得清閑。”
趙不器嘻嘻哈哈，說完又湊過去跟方絮套起了近乎：“姐姐，你的鼻梁真好看，跟我娘一模一樣。”
方絮黑著臉道：“我的鼻梁和你娘有什么關系？”
“不都是我爹的……”話一出口，趙不器也覺得有哪里不對，改口道：“總之都是一家人。”
方絮受不了了，沒好氣道：“誰跟你是一家人？”
“難道你不是我的姐姐？”趙不器恍然大悟，接著道：“我知道了，原來你是大嫂！你們是在夢中雙修！”
方絮眉頭一皺，抬起腿一踹，直接將趙不器踢飛了出去。
陳浮有些頭大，趙不器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趕緊過去把趙不器從地上拽起來，追問道：“我們要怎么離開這個所謂的白日夢？”
趙不器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哭喪著臉道：“等趙家報時的雄雞一打鳴，我們就能出去了。”
“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陳浮他們又不在趙家。
“其他的辦法？是喔，我忘了你們不在家里，那就等那個小女孩精神崩潰以后，白日夢沒了，也就回去了。”
精神崩潰……這是要害死人的節奏啊，陳浮又問：“能不能救下小女孩？”
趙不器連忙搖了搖頭道：“奶奶說了，漫漫長夜終有盡時，用不著我救。”
“是我要救人。”陳浮強調道。
趙不器瞪大眼睛，忍不住翹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大哥，就是比我有種。”
“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人？”
“很簡單，只要找到幕后黑手就行。”
趙不器說完，伸手虛空一抓，帳篷里面赫然多了一個人。
陳浮驚訝道：“這么輕松？”
同時也有點不敢相信，所謂的幕后黑手居然是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趙不器一臉認真道：“大哥要想清楚，你救下小女孩的性命，也就意味著要承擔今后所有的因果，萬一將來這個小女孩成了為非作歹的女魔頭，那責任可都在大哥身上。”
還有因果……還要承擔責任……
沒想到這么麻煩。
不過眼下救人要緊，陳浮沒有多想，擺了擺手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趙不器的眼神里充滿了崇拜，大聲喊道：“請大哥動手！”
動手？
要怎么動手？
陳浮這么一想，手上忽然多出來一把大刀，接著，趙不器退后幾步，指著跪倒在地的小販，再次喊道：“砍頭就行！”
砍頭？？？
陳浮抓著大刀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
沉思片刻之后，陳浮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方絮，想問問她的意見。
誰知眼神一接觸，方絮只是聳了聳肩，好像在說自己挖的坑自己去填。
殺一人，救一人，動手就是了。
陳浮心里這么想著，隨即，手一提起，刀就落下。
頓時，小販的頭顱滾落在地，滾燙的鮮血四濺開來。
此間的幻境也跟著變化，只剩下一片黑暗。
“這樣就行了吧？”陳浮的聲音都變樣了。
趙不器剛要點頭，忽然臉色一變，指著陳浮身后，難以置信道：“大哥……你不止要救一個人吧？”
“哈？”陳浮循著趙不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他的身后莫名多出來好幾十個一模一樣的小販。
小販們跪倒在地，都低垂著腦袋，好像在等陳浮這個劊子手給他們一個了斷。
趙不器猶豫了一下，出聲勸道：“大哥，咱不救了吧，這么多的因果我們承受不起，當年很多趙家的修士就是這樣瘋的啊。”
陳浮沒再說話，他想起來了，暮潭鎮昏迷的小孩差不多就是這個數量，還真的是殺一人救一人。
繼續手起刀落就是了。
……
暮潭鎮，已是黃昏。
雁秋樓對面，小巷之中，那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低著頭匆匆跑過。
一直跑到小巷深處，小販一腳踹開其中一戶人家的院門，接著連滾帶爬進了屋子，他剛反鎖好大門，突然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
由于沒有點燈，屋內一片黑暗。
忽聽房梁之上響起一連串“嘶嘶嘶”的詭異聲響，還有個聲音幸災樂禍道：“都說了暮潭鎮有高人坐鎮，現在后悔了吧。”
小販慢慢翻過身來，大口喘著粗氣，罵道：“你給老子閉嘴！”
那個聲音似近又遠，繼續嘲諷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都不懂，你算哪門子的真龍從屬？”
“你也不是真龍，區區蛇影，一個慫包而已，我們已經準備好卷土重來了，這只是一個嘗試，一個開始。”小販咳嗽幾聲之后，再沒了動靜。
“唉，說什么卷土重來，可憐我也要陪你一起喪命……”
拖長的聲音最后歸于寧靜，隨后，屋內有一點微光亮起，終于能看清一些東西了。
躺在地上的小販身上根本沒有傷口，只能看見他脖頸上面有一道淺色印痕，其中卻有數之不盡的鮮血一直向外流淌，漸漸就把他淹沒在一片血水之中。
血水蔓延開來，一直流到屋子角落，那里有一個駝背老頭蜷縮著，早已沒了生命氣息，老頭手中還緊緊抓著一串糖葫蘆，那是他生前抓住的最后一樣東西。
那點微光越來越淡，勉強只能再照亮一塊地方，那里只有一個小小的黑色蛇頭。
瞪大的蛇瞳之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不甘，好像在說，它好不容易逃出暮潭鎮，為什么還要回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