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唰唰地下著，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灰蒙蒙的幔帳，如夢如幻。
空中落葉凌亂地飄著，秋雨瑟瑟，滴落在人心田。
慈安醒了過來，任由雨滴在臉上，身上胡亂地拍打著。嘴角和眼里流出的鮮血早已被沖刷干凈，但眼睛卻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
慈安久久不愿動彈。現在才知道秋雨涼透人心，可是，還有心嗎？
現在才知道，用天眼看了少兒不宜的東西，是要受懲罰的。佛功現在也用不了，如同普通人一樣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本來就是夢一場。
有路過的，看到地上的小和尚，會探究地瞧上兩眼。更多的，只是瞟一眼，甚至還有嫌擋道的，人心如斯。
秋雨綿綿，像是永不停歇……
良久，慈安爬了起來。死亡還是新生，都由自己來決定，但卻無力去決定。
或許是聽到路人的議論，也或許是因為十兩銀子的打賞。打著一把油紙傘的店小二過來了，拿著一根地字樓的鑰匙。
“大師，有什么事過后再說，這身體要緊啊！”
小二扶著慈安進了地字號的一間房間。
“鑰匙我擱在桌子上了。偏房有熱水，您好好泡個澡。出來之后，這天啦，就晴咯！”
小二說著就帶上門出去了。
唯留慈安一人在房內，默默無語！
機械地泡完澡，慈安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像失了魂一樣。
…………
雅州城外西北十二里，有一座高約百多丈的伏牛山。因其狀似一頭俯臥的水牛而得名。
山腰處有一座山神廟。因無人奉香火，且年久失修，略顯破敗。原本是關著的大門，也不知道是被誰抗了去。
雨滴在秋風的吹拂下，落在門口的大堂里。一雙腳踩著秋雨踏過了門檻，走進了大堂。
來人身披蓑衣，高約六尺，頭戴防水的草帽。臉龐躲在帽檐下，看不真切，但一雙眸子閃著精光。
來人靜靜地站著，不解蓑衣，也不曾開口說話。只是站著，任由外面的風雨來襲。
雨水順著蓑衣滴在了大堂地面，在山神雕塑前形成了一圈水洼，漸漸擴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山神廟外的雨變得小了。
而腳踩著地面雨水，所發出的聲音漸漸清晰。
山神廟內的人沒有回頭，水花濺起的聲音在廟外戛然而止。一個黑衣人立在雨中。
“先生是信人，不怪在下來得晚了吧！”
“既然約了某，就不應該遲來。減一層。”山神廟內的先生，聲音顯得有些滄桑。
廟外的黑衣人一滯，又笑著說道：“不愧是一幫之主，這一言九鼎啊！那在下說的話也可以打個折扣。”
“你廢話太多。”
“既然約了先生你出來，肯定是有要事告知，先生你未免太咄咄逼人了。”黑衣人有些惱怒。
“有事說事，某的時間很寶貴。”
深深吸了一口氣的黑衣人覺得自己不該來辦這個事，可是來了，不得不辦。
“五年前先生逃過一劫，得感謝自己手下的出言不遜。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人盯上了你們這批人，想再來一次雅州慘案。不知道先生你作何感想。”
廟內的先生依舊沒有轉身，只是緩緩地說道：“看見你腳下沒有？”
廟外的黑衣人疑惑地看了一下腳邊，泥土，落葉，雨水，然后呢？
“樹葉總被風吹雨打，但依舊綠意盎然。但終將化為一片落葉，也終歸化為泥土。”
廟內廟外安靜了數息。
黑衣人有點鬧不懂這說的啥意思，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春天生，秋天落。
“哎！不知道是時代在退步，還是現在的年輕人不用心。但又都是一幅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可笑不？”廟內的先生有點感慨。
你TMD是在說我對不對，你信不信我現在轉身就走。黑衣人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年輕人，要沉得住氣。伏牛山崩于眼前，也要學會面不改色。”
“先生，在下是來說事的。不是來聽你說教的，收起你那一套。”
黑衣人知道這事不好辦，可不知道這么不好辦。
又是一陣沉默……
現在黑衣人知道了，從一開始這氣勢就被這先生壓住了，這事辦的糟心。
“我們收到消息，皇帝給大內總管舒公公下了死命令。京城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雅州慘案要有結果。”
等了半晌，黑衣人見廟內的先生不搭話，只得繼續說下去。
“欽天監預測出，十五日之內必有一場大雪。所以現在舒公公急了，命令錦衣衛無論如何也要在十日之內解決這件事，哪怕是栽贓。”
廟內先生的眼角顫抖著，他毫不懷疑錦衣衛栽贓的本事。
“現在江湖上有一批人聯系錦衣衛，要把這個事抗下來。而結果是由他們推一部分人出來當替死鬼，且能自圓其說。”
“時間是八天，現在名單已經出來了，而你，在名單上面。”
黑衣人說完有些幸災樂禍，你這么能忍，當了五年的縮頭烏龜，然后來跟我說教，現在呢？
“名單在哪里？”廟內的先生聲音越發蒼老。
“這么重要的東西，你覺得我會知道？我只知道有你在上面。其他的，要么找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駱大人，要么找這批人帶頭的。”
黑衣人語調越發輕快。
“對了，如果你肯加兩層。那么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
“說……”
黑衣人現在也不介意了，反正是個死人了，死者為大嘛！
“諸葛神侯帶著三大神捕下劍南了，為的是一雪前恥。也為了在皇帝面前展示六扇門仍然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你可以找六扇門合作。”
“好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東西呢？”
黑衣人現在只想拿了東西就走，現在這些人估計都要瘋了。
誰不要命？誰都不想被人要命。
一陣雨風吹過，黑衣人瞇了瞇眼睛。
一只手掌在黑衣人的眼里瞬間放大，甚至只是一個恍惚間。
連臉上的驚駭都來不及綻放。黑衣人就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力量死死地鎖住，一絲動彈都難。
“告訴我，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