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
時間已經是第二天,芙蕾雅和溫蒂妮正在一起為我這具遠超過正常人類大小的軀體釋放著神圣的治療魔法,托這魔法的福,我身上這些焦黑的孔洞逐漸愈合了,傷口也不癢了。
“因為有艾納妮女神的庇護,這個世界很難被魔族入侵,如果不是有些傻乎乎的魔法師主動召喚的話,這些惡心的生物基本是來不了的。”溫蒂妮提起這個都還渾身發抖,白精靈身上的魔力是和深淵魔物排斥的,所以對于他們絕大多數精靈族來說,看到魔物就像是膽小的少女看到蟑螂蜘蛛一樣本能的感覺毛骨悚然。
當然黑暗精靈并不在此列,對于那些白精靈的遠親,大概相當于是屬于喜歡拿蟑螂當寵物的異類。
“所以說那個穆夏人召喚出來的應該只是深淵魔物的投影,投影被干掉,對本體來說就像是被閃光魔法晃了一下眼睛而已,可能會發脾氣,但是不會有什么實質上的損害。”
“就是說我們昨天晚上拼出性命對付的家伙,實際上要比本體弱很多的意思嘍?”我繼續虛弱的平躺在堅硬的土炕床上,因為莊園被燒,所以我們不得不暫居夏爾城外附近的那個農舍。對,就是被我旁邊同樣躺著的穆夏女子和她的同伴弄壞的那個,所幸還有半邊屋頂殘存可以勉強遮風避雨。
伊歐娜倒是顯得頗為精神,幫我們把之前早就收拾出來的行李從樹林里一個人扛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僅僅是投影的緣故,那個深淵魔物的攻擊并沒有傷害到伊歐娜分毫,甚至在她的盔甲上連個擦痕都沒有留下。真是不愧是神器,雖然三百年前早就見識過,但是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相比較之下,無法抵御這種奇異的異世界攻擊的我就凄慘很多了,雖然有斗氣加獸人體格的雙重加持,尋常兵器即使砍中我也會轉眼之間就會恢復,但是那種詭異的攻擊似乎帶有強烈的腐蝕性和黑暗詛咒,所以如果沒有這兩位女精靈為我忙活了一晚上,不然我也不可能僅憑自身就能輕易恢復好。
摸了摸身上只剩下了淺淺的疤痕,感嘆著精靈魔法的神奇,就在這時,旁邊的那個穆夏女人突然傳來了一陣夢中的呢喃。
“她怎么了?”我又重新坐了起來,這穆夏女人我之前倒是印象挺深,用毒的技術還可以,身手即使在穆夏人當中也是上流,更不用說后來還被她的幻術擺了一道,但是為何現在卻淪落得如此凄慘——逃回去后發生了什么事嗎?
“似乎是吃了很多苦,”溫蒂妮對她倒是沒有好氣,因為之前連續被她捉過兩次,還做過人質,“精神被折磨得很脆弱。”
“這項圈我研究了一下,有一些不太好的結論。”芙蕾雅對著溫蒂妮說,她早就把這女人的項圈取了下來,上面鐫刻著符文,不只是刑具,而且還是個魔法道具。
“怎么了?”我看芙蕾雅的臉色不太好看。
“是……魔具,會逼迫我施法。”回答我的,卻是這個穆夏女人,只見她虛弱的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還被繩子捆著,但是也不惱,只是苦笑了一下。
“這是必要措施,我們還不清楚你是怎么情況。”溫蒂妮如此掐腰道。
“這也是應該的,”這個穆夏女子如今倒是出奇的溫順,她也不做掙扎,只是勉力蹭到墻根處,將自己沉重的身體靠在了墻上歇息,“畢竟我是個穆夏人。”
“這說不通,”我簡短的評論道,“你是個穆夏人,那么你和那些刺客便是同伴,但是從昨晚的情況來看,你更像是變成了奴隸,地位連那些什么罪奴還不如嗎?”
“在穆夏人的文化里面,沒有好好完成任務的人,便是罪奴。”她用疲倦的語氣訴說道,“罪奴就需要不斷地執行送死的任務,至死方休——對我們來說,把人關進房子里供吃供喝算不得什么懲罰。”
這時候她喘了一口氣,似乎此時僅僅是說話就已經滿費力的了,之后又繼續說道:“而我不是,我是叛徒。”
“你背叛了穆夏人?”我不解的問道,“為什么會這樣?”
“我們一族,都背叛了穆夏人。”她看了我一眼,“穆夏人只是統稱,我們只是由數百個在沙漠里掙扎求生的小部落組成的,和你們這些在肥沃之地享受的人可不一樣,對我們來說僅僅是活下來都已經是萬分艱難的事情了。”
“那你們不想占據帝國的領土,安心的生活嗎?”
“我們當然想。”她伸了伸手,示意芙蕾雅把那項圈拿過來,芙蕾雅猶豫了一下,不過也看如今的她也翻不出什么浪,就隨她去了,誰想到這穆夏女人拿到了項圈,便發狠似的將項圈投擲到一邊的墻上,把原本就被魔法閃電擊壞的項圈撞了個粉碎。
“但我們更不想和魔鬼打交道。”穆夏女人冷冷地回復道。
“魔族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
可誰知這女人搖了搖頭,突然憤恨似的瞪了一旁的芙蕾雅和溫蒂妮一眼,“是精靈。”
“太……太過分了吧!”溫蒂妮氣惱起來,“救了你的命卻還被你說是魔鬼!”
“是你們的族人把這些邪惡的技術帶來沙漠的。”穆夏女子也不服輸,“項圈是,那顆召喚魔物的魔石也是!”
“果然嗎……?”芙蕾雅喃喃自語道,“我原本以為那些老頭子只是想重現我族榮光的老古板,沒想到連這些惡心的東西也想恢復嗎?!”
“惡心的東西……這些……這些是我族的杰作嗎?”溫蒂妮,這個年齡不足三百歲的年輕白精靈自然是不知道她們種族以前是有多么黑暗,就正如芙蕾雅之前所說,白精靈和黑精靈本質上確實沒有什么不同,偽君子和真小人罷了。
“杰作?對。”穆夏女人將下巴揚了揚,嘲笑著對溫蒂妮說,“我們穆夏人壽命不長,但是我們有家族的傳承,我的族人都還深深記得你們精靈族過去施加在我們祖先身上的苦難。”
“穆夏,在精靈語里,本就是‘卑賤的奴隸’的意思。”芙蕾雅摸了摸溫蒂妮的肩膀,“寬厚的女王陛下不想讓往日的恩怨延續,所以沒有讓我們師范教給你們這些過去的知識。”
“痛苦是再過百年千年都消除不掉的東西!”穆夏女人憤憤地說道,“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奪回我們的土地!我們一族和那軟弱的偽王不一樣!”
“穆夏人有了自己的王了?”這時候之前一直沒有插上話的伊歐娜輕蔑的來了一句。
“那不過是魔鬼扶持的走狗。”穆夏女人鄙夷的補充說。
“真是復雜的恩怨啊。”最后我嘆了一口氣,作為跳出三個種族之外的獸人,我覺得還是得讓我來做一下調停工作,“是這樣的,”我對這穆夏女人說,“白精靈族內部也有和你們族人一樣不同意這場戰爭的人存在,這兩位就是其中之一,”說著,我指了指正在用力點頭的精靈師徒倆,”所以如果能夠及早的達成和平協議,我覺得這是會讓絕大多數人,特別是普通民眾都會得到好處的事情,”
“如果要達成和平,你們族人或許也是必要的助力,”我提出說,“如何,幫助我們吧?或許你的族人眼下也正在受苦。”
“呵呵,”我真誠的邀請卻換得了她冰冷的嘲笑,不過這嘲笑里我卻察覺出了一絲苦澀,“我說了我們不和魔鬼合作,”她說著,將身子往墻上仰了仰,似乎是想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更何況,難道其他人不會預料到你們的想法嗎?偽王忌憚我族的幻術精妙,我的族人早就被他們殺光了,因為還有些利用價值,所以我現在是我們部落的最后一個幸存者。”
我和溫蒂妮她們面面相覷,我知道她很悲慘,可還沒想到竟悲慘到了這份兒上。
“啊……好難受。”這個穆夏女人呻吟了一下,芙蕾雅眼疾手快,摸了摸她的額頭,“在發燒!怎么會?”她困惑地說。
“因為……我剛才服了毒呀,白癡。”女人倔強的甩了一下腦袋,不許精靈再碰她一下,“不過……我現在倒是還有一個疑問,想請你務必解答一下。”對方絲毫不在乎我們的反應,我大體檢查了一下,她已經中毒有一陣子了,應該是談話依始就偷偷服下了。
“啊,什么。”我看了看芙蕾雅,對方給我回應了個絕望的眼神。
“那天……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察覺到我和佐德藏在這里的?”此時穆夏女人臉色蒼白,粗氣微喘,毒藥發展得很快,她的氣息已經很虛弱了。
“因為窗戶透出了燈光,”我冷靜的對她說,“這邊的農民都很節省,月光這么亮的情況下是舍不得浪費燈油的。”
“真是的,傻瓜一樣……”她先是愣了愣,結果苦笑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