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依族干脆的離開亦如他們來到，伊歐娜頂著一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豬頭臉爬進了屋，一邊嘴里嘟嘟囔囔什么“要不是太累了”還有“耍詐”之類的不服輸的話。不過比起這個秀逗蠢公主，我更在意的是芙蕾雅的狀態。

平時的芙蕾雅經常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在羅布依族面前這么激動，似乎還是頭一次。

溫蒂妮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些手足無措的在旁邊看著芙蕾雅蹲在地上掩面啜泣，我試探性的摸了摸她的肩膀，她倒是沒有躲避的意思。

“我……”過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哭夠了，溫蒂妮的精靈師范索性坐在了地上，手也抹干了淚水，抱住了膝蓋，啞著嗓子說道，“我以前有過一個孩子?！?/p>

“唔？”我的腦袋有些懵，并不是很了解為什么她會突然提起這個，不過仔細想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提及這個，但是畢竟是個600歲的女精靈，情感歷程很豐富也不算什么……的吧？

“我以前有過一個孩子。”芙蕾雅微微皺了皺眉頭，像是在堅定自己一樣，重復強調說。

“那還……真是蠻震驚的?！蔽铱戳藴氐倌菀谎郏瑥乃Ｈ坏谋砬樯衔易x出來她也是第一次聽老師講自己的這回事。

精靈并不是人丁興盛的種族，不管是白精靈，黑暗精靈還是森林精靈，似乎都對生兒育女這種事情興趣缺缺。所以即使是過去了三百年的太平日子，白精靈的種群數量也并沒有明顯的恢復。據我所知像溫蒂妮這樣年輕的一代，其實在林寨里也沒有什么同齡人作伴，所以師范對她來說基本上是亦母亦友的關系。

也正因為如此才會被她這個不良師范趁機灌輸了一大堆不良的思想。

“我那個時候還沒有溫蒂妮大，那個時候……你明白吧？”這個在年紀上其實并不算青春年少的精靈看了我一眼，我才發現她似乎是第一次向我流露出了脆弱的表情，“那時候我們根本不把人類放在眼里，他們只是我們圈養的牲畜，苦工，奴隸，玩物，其實和很多人看哥布林差不了多少?！?/p>

“所以……我當時其實只是出于惡作劇的心態，和一個人類奴隸做了……”

“老師你……懷的是人類的孩子嗎？”溫蒂妮有些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哈？”伊歐娜在一旁也流露出錯愕的表情，似乎也以為自己聽岔了。

不會有生殖隔離嗎？話到嘴邊，我又咽下去了，現在可并不是探討這種問題的時機。

“精靈生育其實是相當難得的?！避嚼傺湃绱丝戳藴氐倌菀谎郏焓謱檺鬯频拿嗣念^，“在我們的社會里，精靈男女并不會和人類那樣保持長久的一夫一妻制，而是自由結合，基本上幾十年上百年就會分開。但是即使再怎么恩愛的戀人，也并不一定會有后代。一般情況下一個女性白精靈一生能懷孕個三次四次就已經算多的了?！?/p>

精靈和人類不同，壽命極長，而且性情也都很隨性淡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但是也確實有說法說精靈其實很難懷孕。

“那……那么，那個孩子……？”溫蒂妮詢問道。

人類與精靈誕下的混血的孩子，這我之前從未聽說過。也不知道混血的精靈會是什么樣子，壽命長不長？是不是還會保留超凡的魔法天賦？不過依照彼此之間的文化與歷史恩怨，估計應該可以被稱之為是“禁斷之子”了吧？

“被我父親丟進鍋里煮了?！避嚼傺湃绱苏f著，眼睛里沒有一絲神采。

我啊，可是見識過人類的嬰孩在沸騰的銅鍋里哭嚎的哦！突然想起，那天，她確實是這么對我說過的。

不過沒想到是她自己的孩子就是了。

“雖然很用心的隱瞞了，但是大著肚子實在是太過顯眼了啊……”芙蕾雅的雙手撫摸著自己如今平坦的小腹，仿佛是在感受著生命的余溫一般，一絲一毫的動作充滿了溫柔的思念?！拔疫€沒有抱抱他……也沒有來得及和他說話，更沒有想過要給他取什么名字……”

“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啊……就這么隨意的失去了?！闭f到這里，她的雙手微微曲起，抓著腹部的衣服布料，一時間指節青白。

“所以你把你的父親殺掉了嗎？”我如此詢問道，當天簽訂靈魂契約的時候，她并沒有對我隱瞞這個。

“我可并不后悔哦……”芙蕾雅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不過，如此慘烈的罪行，不知道是不是蠢，最后是以那個人類奴隸主動為我頂罪收場的。”

“精靈社會里對于弒親和以下犯上的處罰是極其嚴厲的……”溫蒂妮如此喃喃說道。

“嗯，那個人類奴隸后來被活生生的剝皮示眾了。”芙蕾雅回應說道，“……到最后還覺得是在為禁忌的愛情獻身的傻瓜……”

“怎么能這樣！”伊歐娜看著芙蕾雅自暴自棄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

“唔……每個人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去呢?！笨粗嚼傺疟ё∠ドw的樣子，我以手點指，開口插話道，“話說回來，你們知道為什么這些穆夏人會稱我為‘滅族者格魯特’嗎？”

“唔？”溫蒂妮她們倒是不止一次聽到穆夏人這么稱呼了，不過應該沒有在這方面多想，大概只是覺得我滅的是穆夏人的族吧？

“是說我自己的種族，”我故作隨意的聳了聳肩膀，“是我自己親手造成了，如今只剩下我一個獸人的孤寂境地哦！”我如此苦笑著，享受她們朝我投來的震驚的目光。

“不過呢，這些事情以后再說也不遲?！蔽疫@么說著，伸過手把芙蕾雅從地上拽了起來，后者瞪著她那傻乎乎水汪汪的灰色眼睛看著我，似乎是本以為做好了要被我嫌棄的準備。

“那孩子，歐塔，我覺得我們必須要找回來。”我這么對眾人宣布道，“之后最好幫他找個可靠的監護人幫助他撫養長大。”

芙蕾雅攥住手里的法杖，淚水猶如泉水般從她的眼眶中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