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的地貌非常獨特，谷底森林面積很大，幾個人在里面摸不著頭腦地轉悠了幾圈，但怎么看所有地方都覆蓋著蔥蘢的綠色植被，像忍冬這種常見的灌木叢更是數不勝數，完全看不出不同地方的差別。

“喂，你們在這里待了挺久的，難道都不清楚怪物的老巢在哪里嗎？”白楓走得暈頭轉向，吵嚷了一句。

王玲玲斜了她一眼，道“我們一直躲在那個洞穴里，根本不怎么出來，若不是你們人這么多，太吵了，我們也不會被怪物發現。現在你還質問上我了？”說罷，王玲玲就轉過頭去，自顧自地往前走。

“你！”白楓被莫名其妙地兇了一通，既委屈又氣憤，剛想懟回去，一旁的唐小雅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你別介意啊，玲玲她脾氣就是比較暴躁，要是她不想管你們，當時也不會冒著危險跑出來攔下陳婭。”

白楓見這個如此溫柔，還長得有幾分秀氣的陌生女孩專門停下來給她解釋，氣就消了大半，自來熟的她立馬就黏上了唐小雅，拉著她講話。王玲玲和丁檸見這倆人湊一塊兒去了，輕蔑地往后看了一眼，看著倆人有說有笑，索性也不管唐小雅跟誰攪和在一起了。

氣溫驟降，幾人的衣服還是來夢境之前穿的那身。陳婭早就清楚了規則，于是睡前已經換上了輕便又保暖的外套，如果溫度高，可以脫掉，太冷也不至于凍死。但是姜旭川就不一樣了，他沒想太多，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短袖。他后背上的衣服皸裂破碎，已經結痂的傷口仍舊觸目驚心。

陳婭害怕他傷口疼，就脫下外套給他披上。姜旭川突然感覺到原先刺痛的透著涼意的后背上多了一些溫暖，衣領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櫻花洗發水的香氣。

他扭頭看向陳婭，脫去外套的陳婭穿著一件淺藍色的棉質襯衫，似乎是因為有點冷，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子瑟縮地微彎著腰。姜旭川剛想脫下來給她穿回去，立刻就被陳婭嚴厲的眼神給逼退了。

說實在的，女孩子的衣服確實又香又暖和，姜旭川蒼白的臉上忽地飄起了一抹可疑的紅暈。他欲蓋彌彰地咳嗽了兩聲，道“謝謝。”

陳婭聽了，嘴里說著笨蛋，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楓早在知道姜旭川為保護陳婭受傷的時候就開始關注這倆人了，碰巧，她剛才看到了陳婭為姜旭川披衣服的場景，她捂住嘴偷偷地笑，像極了很久之前她窩在被子里看愛情小說的樣子。

“你們看，那些是什么？”走在最前頭的王玲玲和丁檸突然停了下來。白楓和旁邊的女孩聊天正歡樂著，沒注意前面的人說了些什么，一頭撞在比她高了一小截的王玲玲身上，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她便乖乖地站在一旁聽候發落。

見她們都停下來了，走在最后的陳婭和姜旭川也走過去，看看前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只見，一片水汽氤氳之中，無數的灰影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前方，因為濕度足夠大，周圍生長著各類植物，光是短葉黃衫和高大的棕竹就遍布了一路。所以姜旭川認為那些影子不過就是些高大的樹或是某種野生藤類。

在氣候條件極佳的地方，植物會長到一種超乎人類想象的程度，這也是姜旭川的父親告訴他的。

慢慢走近了，突然，陳婭感覺肩頭滴上了一大滴冰涼的液體，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剛剛看清手里粘著的是什么東西，她就尖叫了一聲，往后退一步，驚恐地抬頭。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看到了從濃霧中出現的，陳婭頭頂半米處吊著的半具尸體，猩紅的血液正順著垂落的衣角往下滴，看樣子剛死亡不久，血還沒有流盡，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肉塊被藤蔓扭著吊了起來，在風里搖晃著，像是村子里風干后暴曬的臘肉干。

濃霧漸漸散去，前方的影子也露出了真面目，那些全部是藤類植物，跟掛著尸體的這一棵是同一類的。

“那怪物沒有把食物拖回去就來找我們了。”姜旭川皺著眉頭說道。“我覺得，他應該知道有外來的人闖入了他的獵物森林。”

“你竟然說我們是獵物！”丁檸在一旁大叫道。“我們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什么豬牛羊。”

“難道不是嗎？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只有強大的生物體才能掌控一切。我們在它面前，根本手無縛雞之力。眼下，不僅你們是獵物，我和陳婭、白楓也全部變成了它的獵物。但很顯然，他沒有什么興致跟我們玩捉迷藏，只想快點找到我們，讓這片谷底森林恢復死寂。”

“可是，可是，我們才是主宰者啊。”丁檸有些想不通地看著神情冷漠的姜旭川。

姜旭川冷哼一聲，道“逃亡了這么久，你還不懂嗎？如果不是在夢境世界里，蚩的行動能力受限，你以為我們活得到這會兒嗎？”

“好了，姜旭川，別說了。”陳婭看見丁檸臉色不太好，便在一旁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姜旭川立刻就閉住嘴，不和丁檸爭論了。

“我們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陳婭招呼大家重新上路。

每一個人的心里都藏著一些不可言說的想法，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的出現，無疑是一個導火索，將所有人心中那小心掩埋著的、只露出一端的引線點燃，恐懼和無力感爆炸似的在眾人周圍蔓延開來。

“幾何式分裂”的恐慌，陳婭原先只是在鄰國瘟疫爆發時聽人形容過，沒想到，她真切地體會了一次這種感覺，“等死比死亡可怕”，這話說得再正確不過了。姜旭川見陳婭蜷縮著身子，以為她真的冷得不行，不顧她阻止也把衣服脫了下來給她披了回去。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人安定，只是這么一小會兒的功夫，衣服已經沾染上了姜旭川身上的那種獨特的氣味，無法形容，卻讓她覺得異常安心，這個人有的時候是痞氣了一些，但在緊急情況下，他總是能夠最清醒地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