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陳婭大腦一片混沌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知為什么，她覺得有什么東西在盯著她。陳婭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東西逐漸清晰起來，她下意識地扭頭一看，白楓不見了，她立刻就明白她們再次進入了夢境世界中。

陳婭不太自然地扭了扭脖子，覺著某個東西還在盯著她，便突然回頭去看窗戶那邊，正撞上一雙陰沉沉的眼睛，那人似乎是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匍匐在窗沿，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窺探小屋里的景象。

“你是誰？”陳婭警覺地往后退了退，那雙眼睛隨之消失，她本來覺得應該沒事了，但很快，門把手開始“喀喇喀喇”響，陳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問道，“是誰？”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爆發出刺耳的哀鳴，“婭婭開門，摔死我了，我要躺會兒?！?/p>

陳婭一愣，打開門鎖，哭笑不得地看著癱軟成泥、蓬頭垢面的白楓。她好像在泥里摔了一跤一般，頭發里衣服上都沾滿了稀泥漿。

“你這是怎么了？”

白楓拖著身體往床上一坐，氣憤道，“我進入夢境世界的時候，正好在村口，當時我躺在大石頭上，站起來的時候扶了一下插在村口的那個木牌，沒想到大雨把它底下的土都沖散了，木牌倒了，我沒扶住，就……”

“你擱窗戶那兒盯著我，我都嚇死了?！标悑I松了口氣。

“不是我啊……我剛剛沒趴在窗戶那里，而且我進來前沒看見村子里有人啊?！?/p>

陳婭呆滯了片刻，低聲道，“剛才有人趴在窗戶那兒看我?！?/p>

小屋外面不知為何嘈雜起來，陳婭本想透過窗戶去看，卻發現玻璃上好像是蒙了一層陰霾一般看不清外面的東西，她記得剛才還能清晰地看到偷窺者的眼睛，現在卻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楓拉開門走了出去，外面的噪音一下子放大了幾倍，陳婭也跟著走出去。原本空無一人的村子里燈火通明，錯落的房屋圍著的不規則圓形空地的中央擺著巨大的篝火堆，木條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很多人圍在火堆旁邊站著，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于耳。

一個聲調尖細凄厲的女聲跳脫出人群的嘈雜聲從篝火堆附近傳來。陳婭和白楓穿過呆若木雞的人們，看到了篝火堆里的鐵架上掙扎著的女人，她的皮已經被剝干凈了，渾身的血，已經從猩紅開始變得焦黑的軀體被燒灼著，發出“滋滋”的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響。

白楓忍不住在一旁干嘔了半天，陳婭也扭過頭去不敢看，架子上的女人凄厲地叫喊著，因為聲帶早已被燒壞，她只能無意識地發出“啊啊”聲，漸漸地，她不掙扎了，任由火苗竄上來，完全將她的軀體吞噬。

周圍的人對女人的求饒視而不見，就好像架子上掛著的只是一只羊一般，他們虔誠地盯著火堆，嘴里默念著大概是“拯救蒼生”之類的方言。

很快，兩人都從夢中醒來。

天亮了。陳婭揉著腰從野餐墊上爬起來，白楓坐在床邊，兩人面面相覷，夢里的場景顯然嚴重刺激了她們的神經。白楓想起來鐵架上的女人扭曲的身體，胃里就翻江倒海。

“那就是活人祭祀?！卑肷?，陳婭開口道，“真的親眼見到了，確實讓人難以忍受?！?/p>

白楓把床板拍得吧嗒響，道，“他們太殘忍了！楊秋嵐不是說最一開始這村子是用剝皮的豬牛羊作祭品的嗎？”

“你記得嗎？最一開始誤入永生村的人，他們打斷了祭祀活動，所以村子里的人認為這樣會觸怒山神，為村子招致禍患，所以就拿這幾人祭天。”

陳婭想了想，又道，“我覺得咱們看到的不一定是很久以前在永生村發生的事情，而是在此刻發生的事情?！?/p>

“怎么說？”

“我們所在的現實世界和夢境世界處于完全不同的維度，但因為腦中的芯片，我們可以打破這層無形的阻隔物，進入夢境世界，我們看到的這場祭祀的確發生了，就在屋外，但其他人是看不到的?！?/p>

白楓思索了一會兒，疑惑道，“可是楊秋嵐又為什么會做夢呢？”

“她夢到的只是曾經發生過的事，而我們看到的卻是這個村子荒涼的表面下掩藏著的真實世界。我們之所以稱之為夢境，就是因為它處于'里'，而我們處于'表'?！?/p>

屋外的風還沒有停，但雨總算是小了些。明明已經早晨七點鐘，天色仍舊昏暗得像被潑上了一層濃墨，所有的事物，全部都融入進了煙靄之中，迷蒙、混沌，不像是人間景象。

“我們沒有回到現實世界。”陳婭透過窗戶看向外面，輕聲道。

“你說什么？”白楓也趴過去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屋外人來人往，那些穿著破衣爛衫的人們在荒涼的村莊里憑空出現，各自也不講話，只是在村子里溜著彎兒，甚至，有幾間小屋的煙囪里還冒出了裊裊炊煙。

“這是？”

陳婭還沒來得及回答，隔壁又傳來了一陣喧鬧聲，白楓率先走過去拉開門去看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兩人一出門，就看到隔壁的那幾人都目瞪口呆地站著，其中一個打扮靚麗的女人指著一個路過的老人驚聲尖叫道，“他身上有跳蚤！”

那老人倒是不惱，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就當靚麗女人不存在。陳婭則是捂住臉，不看那個蠢女人，這村子里現在來來往往的可都不是活人，她這么一折騰，倒是吸引來了不少的目光。

白楓扯著陳婭的袖子，兩人一動不動，看著一個老婦人走到那四個人跟前，皺紋橫生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眼神陰毒，盯著靚麗女人笑了笑，道，“祭祀要開始了?！?/p>

靚麗女人沖著老婦人翻了幾個白眼，叫嚷道，“你們哪來的？神經病啊？景區負責人就不該讓你們這種老叫花子進來?！?/p>

說著，女人氣得跺了跺腳，老人似乎沒有看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其他三個人，只看了靚麗女人一眼，就晃悠悠地拄著拐杖走了。

陳婭壓低聲音對身側的白楓說，“不要大聲說話，他們是永生村的原住民，死的時候都被挖空了眼睛，即使他們現在看起來是正常人的模樣，但仍然看不見東西。所以那個大聲喧嘩的女人被村民們發現了。”

那個靚麗女人不依不饒地罵著人，其他幾人都不理她，她更生氣了，一直拽著男朋友的胳膊不放手，道，“你裝什么啞巴，怎么不幫我罵他們！”

那男人不動聲色地把食指壓在嘴唇上，示意靚麗女人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