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尖銳的聲音一出,躺著的人、靠著的人全部都像雨后春筍一般一個接一個地醒來。每一個人都冷冷地盯著翟萱,讓她覺得不寒而栗。
矮小男人的聲音冰冷僵直,他道,“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女兒說你要逃跑?”
翟萱打了個哆嗦,搖搖頭,說,“我敢保證,我沒有想逃走,我只是好奇你們的庇護所是基于什么建立的,畢竟我是一個科學工作者嘛,對這種東西比較感興趣。”
矮小男人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翟萱,發現她的態度還算真誠,便沒有再質問下去。那小姑娘仰著頭一臉不高興地拽著男人的衣服,嘴里嘟嘟囔囔地,翟萱看她的口型,好像是在說“我餓了”。
鐵欄桿那頭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都醒了,他們睜著餓狼一樣通紅的雙眼,垂涎三尺地看著翟萱。翟萱突然覺得自己真的身處獸籠之中,除了她,所有人都想要把她嚼爛吞進腹中。
“快要斷電了。大家挨著墻站好,不要靠近鐵欄桿。”矮小男人大聲宣布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翟萱,似乎是在專門告誡她。
一瞬間,兩邊燈都滅了。眼前的景象消失得措不及防,翟萱甚至還沒有站穩腳跟,她有點慌張地貼住墻,黑暗中的呼吸聲在她耳中放大了幾個度,令人心神不寧。
翟萱記得墻面上提到過,“燈亮起時,你一定要走向黑暗。”
燈亮起時,兩邊都有光,但鐵欄桿那一頭的光芒更加黯淡,在對比的情景下,可以等同于“黑暗”。這句話乍一聽感覺像是在告訴人們,開燈的時候要走向黑暗,其實不然,這個“一定”意味著燈亮起時光明這邊可能會有什么危險,不過翟萱剛才并沒有遇到危險,這證明這句話并不適用于所有情景。但如果它說“燈亮起時要走向黑暗”,這就意味著斷電時“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即兩邊危險指數等同時,闖入者必須要走向黑暗,才能保證,燈再亮起的時候,她已經到達了“黑暗”區域。
這句話應該這么理解才對:你一定要在燈亮起前走向黑暗。
翟萱摸索著墻面,很小心地往前挪著步子,她必須得賭一把,墻上寫下“詩”的人是為了救助闖入者,而不是為了拉一個人給他陪葬。
靠近鐵欄桿的時候,她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面前的阻擋物,突然發現觸感不對,欄桿似乎變成了柔軟的像水潭一樣的平滑“墻面”。她大著膽子又往前走了一步,竟然整個身子從“墻面”里穿了過去。
驚愕之余,頭頂的燈“啪啦”一響,兩邊又亮了起來,燈光晃得翟萱一陣頭暈。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鐵欄桿的另一邊,而欄桿也恢復成了鐵質。
“光明”區域的人發現翟萱跑到了另一頭,竟然開始像野獸一樣嘶吼起來,最靠近鐵欄桿的矮小男人甚至通過縫隙伸出手想要去抓翟萱。
翟萱有些害怕,往后退了退。
“黑暗”區域里的人都在看著她,眼神里卻并沒有惡意,反而,他們的視線一旦移向欄桿那頭,眼神中立刻就會帶上極深的怨毒和厭惡。
翟萱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面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變成動物,矮小男人的臉扭曲起來,頭發變長,指頭變短,手掌則變成了肉墊,很快,他從人變成了一條狗,那條狗呲著牙,看著翟萱,口水流了一地。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先前那個小女孩。對面的人竟然全部都變成了狗。
“這是?”
翟萱身旁坐著的大娘開口道,“孩子,恭喜你,選對了。我們這邊才是人的庇護所,靠出門覓食生存,而那邊是狗的庇護所,那邊只有入口沒有出口,所以他們靠的是吃掉闖入者得以生存,但不到特別餓的時候,狗是不會露出兇相的。這場病毒帶來的不僅是大面積動物的死亡,還有很多奇怪的現象,狗能變成人學人說話也是其中的一種,沒有人能夠解釋。”
大娘說,“斷電時間有規律,你要是想出去,就要在斷電后短時間內通過你身后的墻面。不過大娘覺得你還是待在庇護所里比較安全。”
“謝謝你!”翟萱感激地看著大娘。
等了一段時間之后,燈又滅了。翟萱本來就已經蓄勢待發,所以她反應迅速地進入了墻壁,跟先前通過鐵欄桿一樣,她感覺整個人被一種像果凍的物質包裹住了一瞬間,然后就穿出了墻面。
她回到了天臺上,眼前的樓梯口恢復成了原先的樣子。翟萱松了口氣,轉過彎彎繞繞的樓梯,終于回到了街道上。
翟萱他們一直都想錯了一件事。那就是夢境世界和里世界本質其實是一樣的,所有的夢境世界并不是憑空產生,而是基于曾經發生過的事、死去的人、以及周邊場景組合而成的世界。
夢境世界就是里世界——掩藏在表世界之下的真相。在H城表世界里死去的人都會來到里世界,并且一直都無法離開這里,而是活在永恒的噩夢之中,除非里世界崩塌。
另一邊,陳婭幾人已經來到了王書淵和小何醒來的地方——那片理發店老板故事里的埋尸體。
這片地方寸草不生,土地上凹凸不平,有些地方完全凹陷進去,有些卻鼓出一個大包來。白楓蹭了蹭陳婭的手,悄悄問道,“婭婭,不會這里面都埋著感染了寄生蟲的尸體吧?”
陳婭神色凝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與此同時,王書淵回頭道,“大家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腳踝、小腿,總之要注意自己所有裸露出的皮膚,以防'寄生鯰'進入體內。”
“這種東西跟螞蟥和膚蠅不同,進入體內無聲無息,而且它作為變種,必然已經變異到能夠在干燥環境內生存,其實我們根本防不勝防。”張軒逸插嘴道。
“逸哥,聽……聽副隊的,小心點準沒錯。”小何伸出一只手搭在張軒逸肩上,張軒逸回頭正對上他那雙水汪汪的瞳眸,無奈地點了點頭。
陳婭轉身看向來時的街道,沒有手電筒的照射,一切都籠罩在天際淡淡的光暈里,有一種虛幻的美感。而她卻蹙起眉頭,似乎已經發覺,致命的生物就藏在其中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