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陳秋伊輕輕地俯下身，摸了摸床上那個蒼白婦人的額頭。

婦人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的女兒時，疲憊地臉上綻放出一朵淡淡的笑意，眼角的皺紋舒展開，每個紋路都帶著溫柔眷戀。

母女相依為命十八年，不用過多言語，僅僅依靠表情就能交流。

“今天好多了呢。”陳秋伊嘴角微微翹起，故作輕松地哼著歌，打開手中的保溫盒。

耳邊回蕩著的卻是剛剛在走廊里，醫生給她說的話：“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隨時會走，尤其是不能受刺激……”

陳秋伊端出蓮藕排骨湯，吹了一口熱氣，“怎么樣？我自己煮的，不比媽媽煮得差吧。”

婦人說不出話，眼底的笑意卻幾乎溢出來。忽然她把目光落在女兒的腹部，那條長長胖胖的長裙遮住了女兒曼妙的身姿，更是因為陳秋伊俯下身，裙肚空蕩蕩的，實在不像十八歲少女該穿的衣服。

陳秋伊連忙下意識地遮住肚子，不好意思地撒嬌道：“哎呀，今天出門太急了，不小心抓了你的一件舊裙子套上，你可不許笑我！”

說是這樣說，母女倆卻是都忍不住笑了。

陳秋伊的眼底掠過一瞬的羞愧和悲傷，仿佛冬日長河上呼嘯而過的一點碎冰！

該怎么跟媽媽說，自己已經懷孕6個月了，而且連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誰！

為什么？

為什么要犯那樣的錯誤？

為了籌措媽媽的醫藥費，答應在陳喬雪的生日宴會上幫她擋酒，卻不想喝得不省人事，醒來時床上一片狼藉，房間里飄蕩著曖昧氣息……

羞愧至極，她抓起衣服奪路而逃。

兩個月后她竟然查出懷孕了！

不是沒想過打掉孩子，可是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到皮膚下那個小生命正在安靜生長，她竟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向往。

那是她的孩子，不管怎么說，孩子沒做錯什么！

一切的后果本該她來承擔。

幸而媽媽長期臥床，察覺不出什么，可是以后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陳秋伊連忙揮散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剛要把一勺湯送到媽媽嘴邊。病房門忽然被大力推開。穿著紅色長裙，曲線玲瓏的陳喬雪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陳秋伊眉頭一皺，“你來干什么？”

陳喬雪冷哼一聲，蹬蹬幾聲走到病床前，嘴角別有深意，“楚阿姨，你還好嗎？我是特意來看你的。”

不知為什么，陳秋伊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警惕感，“我媽媽好得很，不需要你惦記！”

陳喬雪向來和她們母女不對付，這時候來不知道要做什么。

“呵，我好心好意來探望，你竟然這么不領情。”目光落到陳秋伊隆起的肚子上，眼底迅速升騰一道冰冷的銳光。“我說你挺著大肚子還要照顧楚阿姨，忙得過來嗎？一個不小心可是一尸兩命啊！”

陳秋伊頓時頭皮發麻，渾身冰冷，她從來不知道陳喬雪的嘴中竟然能說出這么惡毒的話。

而且……

她僵硬地轉過身看向病床上那個干瘦枯槁的女人。

媽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死死地盯著陳秋伊過分寬大的裙子，眼神從質疑到驚恐再到……深深的失望！

陳秋伊覺得自己一瞬間墜入冰海，胸腔里一股絕望噴涌而出。

“媽媽，你聽我解釋……”

下一秒，病床上的女人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醫生護士沖了進來，陳秋伊手中的湯碗落在地上，無數個碎片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