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嘴角微揚，緩緩起身。
趙紀年眼露喜色，火候差不多了，現在只要再略表孝心即可，趕忙拿起酒葫蘆說道：
“弟子雖沒什么積蓄，但記著您好這一口，本想著尋個日子給您送去，沒想到師父卻先來了，今天徒兒就好好陪您喝上一場。”
“這仙酒可是好東西，尋常真人半年也難得見上一回，也就是師父到了徒兒才有口福……”
“喝酒就不必了，我只是想收回剛才的話而已。”
林澤輕聲打斷他喋喋不休的吹噓，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淡淡道：“明日，你也不用來了。”
聞言，趙紀年徹底楞在原地。
看著道人的臉上的笑意，只覺得一切都脫離了自己的把控。
什么叫做……明日也不用來了？
一股無名怒火自心頭竄起，他強忍著將酒葫蘆捏碎的沖動，咬牙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師父是什么意思？”
自己又是送酒，又是好言好語解釋。
大家同為筑基真人，莫要欺人太甚！
“……”
林澤嘆口氣，回頭看過去，重新解釋了一遍自己的話：“我不是你的師父。”
他可以對蘇白鷺稍加指點。
因為那小妮子確確實實是林老先生的弟子，而且對自己也有用，兩人做個互惠互利的交易，對大家都好，甚至以后對方出了什么事情，林澤也不介意幫襯一下。
但趙紀年肯定是不能算作徒弟的。
這就是一條眼里只有骨頭的餓狗而已。
“你說什么？”
趙紀年怒極反笑，深吸幾口氣，想要讓這道人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份。
別說什么青山長老之類的東西，明眼人都知道這個身份里有多少水分，拋開這個，自己是三十歲出頭的筑基境天才，放到百峰里都是被爭搶的存在。
而老頭六十歲才堪堪筑基，資質之差可見一斑。
再等個幾十年，哪怕讓對方當自己徒弟，還得看他趙紀年的心情如何。
話到嘴邊。
他想了想，又將其憋回了肚子里。
爭吵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會引起林澤的反感，還是得從對方心中的愧疚上著手。
“師父的話，弟子實在是聽不明白。”
趙紀年臉色多了些許悲憤，相比起之前的偽裝，這神情里倒是有了點真實感。
“我知道您現在有了某位前輩照拂，但因此您就可以忘記十多年的師徒之情？師父現在發達了，就可以棄我于不顧？”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您現在是要拋棄您的兒子？！”
嗓音尖銳，帶著濃濃的凄苦，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這倒打一耙的話語聽的林澤有些反胃。
為什么會有人蠢到把同樣的招數使兩次？
于是他只好重新轉過身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聞言，趙紀年心中松了口氣。
剛準備順著桿子往上爬，耳畔卻傳來道人輕飄飄的聲音：
“跟那些沒關系，僅僅只是你不配而已。”
林澤安靜的看著他，語氣云淡風輕，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跟身份地位無關，和背后有什么大修士也無關。
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看不上你這個人，僅此而已。
“我……我不配？”
道人的話觸碰到了趙紀年心底隱藏極深的那絲卑微，讓他臉上的神色都變得猙獰起來，難以置信的抬起頭，強行壓抑住的怒火終于升騰沖上腦海，尖酸嘲諷道：
“莫非您的徒弟，必須得是這樣的一群歪瓜裂棗，若是這樣，我的確不配。”
“畢竟您也只能從那堆蠢貨里挑幾個勉強能用的，諸峰弟子里，誰會拿正眼瞧小青山。”
他指著王堯和蕭寶尖笑道：“您該不會想靠著這群練氣期的廢物撐起整座山門吧？”
這時，一個自后山跑來的少年緩緩頓住腳步。
臉上興高采烈的笑容漸漸褪去，眼中涌上一抹濃郁寒意。
他站在遠處，隨意扔掉手中劈柴的斧頭，靜靜盯著木屋中間，嗓音淡漠問道：
“趙紀年，你是不是想死？”
“……”
趙紀年回頭看去，眼角抽搐了一下：“楊穆……楊師弟，你怎么會在這里？”
趙景真人的親傳弟子，怎么會出現在小青山上？！
楊穆笑著指了指地上的斧頭：“我在后山劈點木頭，準備給你娘造一副棺材。”
在華陽峰呆了七年，除了趙景以外，少年還沒在別人身上吃過虧，如今到了小青山，還能讓這軟骨頭奴才給欺負了？
“……”
趙紀年含怒咬牙，卻只能擠出一副苦笑：“楊師弟說笑了，我娘親身體尚可，活到八十歲不成問題。”
練氣期怒罵筑基期，簡直聞所未聞。
傳出去能驚掉一堆人的下巴。
例如蕭寶，現在就滿臉崇拜的看著楊師弟，林澤面無表情的將他的腦袋轉了回來。
“無妨，有備無患嘛。”楊穆咧開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萬一明天就被馬車撞死了也說不定。”
“你！”趙紀年胸口急速起伏，掌間靈氣游走不定，已是怒到了極致。
東岳宗內，換作任何其他兩個修士都不會出現練氣期拿捏筑基期的滑稽情形。
可惜這是趙紀年。
一個入宗十余年便換了三個師父的聰明人。
在他的眼中，站在遠處的并不是楊穆，而是趙景真人和那位金丹境的誅魔大修士。
是自己絕不能得罪的存在。
“我今天不是來與你斗嘴的。”趙紀年怒揮袖袍，眼見此事鬧成這副模樣，干脆的轉身朝山下走去。
“既然師父不認我，那趙某告辭！”
“既然你對這兩位小兄弟如此有信心，等到外門大比時可別丟人現眼。”
聞言，林澤臉上毫無波動，唯有眼底掠過一絲同情。
修仙修成這副模樣，到底有何意義？
骨頭都軟了，修為再高也站不起來。
楊穆冷哼一聲朝這邊走來，先是恭恭敬敬的對林澤拱手行禮：“師父，我把柴火都劈好了。”
待林澤點頭后，他才轉身瞪了王堯一眼：“被人指著鼻子罵，能不能硬氣點，還是師兄呢。”
王堯只是苦笑。
見蕭寶又眼露羨慕之意，林澤深吸一口氣，狠狠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學什么不好學罵人。
以后小青山出去的修士各個都是口吐芬芳之輩，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自己這個當師父是混混出身。
罵人算什么本事。
直接動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