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臺上
柳天看著自己形勢一片大好后，有些輕蔑的說道：“你覺得自己靠著運氣勝過了祝猛，就能勝過我？你未免也太小看奕榜上的棋手了！”
曲子寒聽后神情略帶不爽的說道：“是是是，你說得對。七老八十還在人奕榜上徘徊，果然不愧是你。”
說完后不慌不忙的繼續把一顆白子放在棋盤上。
柳天聽到這話，臉色一黑，氣極反笑道：“能活到我這個年齡也是一種成就，不像某些人死到臨頭了，還喜歡耍些嘴皮子功夫。”
重重的拍下一子，準備利用現在黑子外勢上巨大的優勢將防御薄弱的白子一舉殲滅！
在看到對方落下棋子后，曲子寒依然是神色自若的說道：“當狗活了一大把年紀的時候，我一般喜歡稱呼這種狗叫做老狗。你喜歡這個稱呼嗎？”
白子猛然轉變風格，不再固執于削弱黑子的外勢，反而是直接下入黑棋陣型的邊角旁。
柳天強行按耐住自己內心的暴怒，盡可能穩住心性，然后決定不再多說一句話。
他此刻心知肚明，跟這個小兔崽子多說一句話就是在折磨自己的生命。
既然動嘴吵架現在吵不過，那么就在棋盤上見分曉！
黑棋一尖！
如同身先士卒的大將軍一般，率先向兵力明顯少于自己的敵方軍隊猛然發起了進攻的號角。
曲子寒根本不帶任何考慮，略有示弱嫌疑的向后一退！
仿佛就是告訴對方，既然我打不過你，那我就往后退一步！
但是這子一落下，觀看這局棋的人立刻分為了兩類！
第一類人便是在這子落下后，立刻搖了搖頭。他們覺得如果白子在這里放棄了與黑子搏殺的機會，那么將會進入一種惡劣的循環。
黑進，白退！
到最后，所占空間將會逐漸拉開差距，甚至到最后黑子可能領先白子幾十目的可能。
第二類人，卻是還沒有立刻做出判斷。但這些人大多都是看過曲子寒與祝猛對奕的那局棋。
當時的處境比現在還要糟糕的多，但是最后這個年輕人還是能夠依靠至今也沒有人出來講解的四十手落子，創造出了注定要成為西楚名局之一的翻盤。
但這也只是沒有立刻做出判斷而已，在他們的心中還是更傾向于在這里做出勝負，一決雌雄！
畢竟現在抱著必死的覺悟去拼搏唯一的生機，總比多活一些時間慢慢等待死亡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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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接受了現實，至今也沒有平復下內心復雜情緒的楚嫣，看到這一步后，可愛的皺了皺眉，疑惑的說道：“在這里向后退一步？”
楚千秋自從想起這位叫做曲子寒的年輕人身份后，就比較刻意的去關注這局對奕。
看到曲子寒落下此子后，心里也是相當存疑的。
但畢竟手談不是他的強項，更何況還有著代表著當代棋道巔峰的顧白衣在身旁。
拋開帝王的身份來講，無論是作為一個小姑娘的爹爹，還是作為這位顧白衣以前的同袍。
他都不想被他們心里當作不懂棋的笨蛋。
楚千秋可是清楚的很，自己剛剛說了這么多豪情壯志的話來鼓勵學棋之人。
若是被人發現自己棋力也就是稀松平常，那么肯定少不了被譏諷幾句。
因此非不能提問，實屬是不愿意。
聽到楚嫣說話后，楚千秋心里一樂。
果然不愧是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就是能懂朕的心！
于是楚千秋請咳了兩聲，然后故作波瀾無驚的神情說道：“嫣兒，正好朕就考考你學棋的成果。”
“你來說說，現在最好的破局之法是什么？”楚千秋以一種居高臨下，掌握乾坤的語氣說道。
楚嫣果然上了當，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忐忑的說道：“女兒認為，到了現在這個情況就算不愿意在這里搏殺，也應該試圖轉移戰場，盡力在其他地方找回損失。”
說到這里，小公主悄悄的看了一眼仍是滿臉嚴肅，不發表任何自己看法的父皇。有些怯弱的說道：“而現在白棋卻是在這里繼續鞏固防御，并且向后退一步。這樣做不僅會無法及時止掉損失，還有可能被黑子繼續沖擊，導致中盤后半段疲于奔命，最后無力再與黑棋一決勝負。”
說到這里，楚嫣就停了下來。小臉有些緊張的看了看楚千秋，然后又悄悄的瞄了一眼顧言默。
楚千秋聽到話講完后，就做出一種平淡的神色然后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接下來，這位楚國的天子便再次開口道：“國師，你怎么看嫣兒的說法？”
顧言默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這位黃袍老人。
楚千秋被這看破不說破的眼神看的差點弄的老臉一紅。但是好在三十多年前磨練的臉皮仍然還在，于是也故作口渴的模樣，喝了口茶水。
顧言默輕聲笑了笑，然后用著溫潤的嗓音對楚嫣說道：“公主殿下，顧某在曾經有一次教過你一件事。但現在看來想必您已經忘記了。”
小公主臉色一紅，弱弱的說道：“顧叔叔你說過的話這么多，我肯定不可能都記住呀......”
顧言默也不拆穿這位小公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側過頭望著棋盤說道：“無論任何一件事里，都不可能會有沒有目標的無底線的退讓。”
楚嫣一愣，似乎是有了一些頭緒。
“若是兩軍對壘，這種退讓還可能是為了留下些許地盤，以便東山再起。”
“但是這是一局對奕并不是真正的戰爭。戰爭沒有規則，圍棋卻有目多則勝，少則敗的規則。”
說完這話后，顧言默不再出聲。
小公主猛然一驚，連忙側過頭看向棋盤。隨后略帶吃驚的口吻自言自語的說道：“原來如此。”
楚千秋則是若有所思的望了這位顧白衣一眼。
圍棋不是戰爭！
楚嫣悄悄的撅了撅小嘴，惡狠狠的低聲說道：“死流氓，就是你害本公主丟臉！早晚得把你咔嚓了！”
隨后又有些羞怒的想到：“我才不會和你成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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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子第二次選擇退讓后，局面已經向黑棋一邊倒去。
觀棋之人這時大多也都從兩類人，變為了一類人。
都認為白子正在坐以待斃！
甚至一位前不久看到那局棋后，便有些開始崇拜曲子寒的少年。在看到自己崇拜的棋手竟然會選擇這種最不齒的方式接受失敗的時候，心中惱怒之極，悶悶的說了聲“懦夫！”，然后便生氣的轉過頭不再看這局棋。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周圍的人聽見了。
值得一提的是，剛剛這位少年才在二十手前與別人爭吵過。
而且方式他還是堅持擁護曲子寒一定會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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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柳天滿臉冷笑，在干脆利落的發動第三次進攻時。
神色依舊平靜的曲子寒輕聲呢喃道：“差不多了。”
隨后白子輕輕落下。
落子聲雖小，但是臺下卻是一片嘩然！
白子居然再連續兩次選擇退讓后，這一次竟然不再防守，反而是用更猛烈的攻擊回敬給對方！
這究竟是迫不得已的背水一戰，還是一開始就打算在這里一決勝負？
剛剛結束對局不久的吳清看到現在這個局勢后，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句話不僅適用于兩軍對戰，同樣也適用于圍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