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姐被傅老爺訓斥，又想起那日的傷心，忍不住泣不成聲。她想反駁又不敢，那是她的父親啊，她這輩子唯一的依靠了吧，她要怎么反駁？

宇化生倒是若有所思看了傅小姐一眼，又看向傅老爺，輕笑，“尊夫人，其實是中毒死的吧？”就那紅衣女子偶爾露出的略顯猙獰的臉，怎么可能不是中毒？

“你胡說八道！”見圍觀公堂的人越來越多，傅老爺意圖拉更多的人幫自己說話。哪怕對面不是普通人，哪怕對方真的見到了他那不識趣的妻子，可是，他敢讓她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嗎？

事實證明，他敢。

傅老爺正準備一鼓作氣往對方誣告的方向扯，就聽面前的公子輕飄飄的回了一句，“不如，我們讓你的夫人，自己出來說？”

“你說，什么？”傅老爺嚇一跳，說話都有些哆嗦，“這位公子是在開玩笑吧？我夫人早已下葬，你從哪里找她出來？兩位大人，此人信口開河異想天開，如此浪費官府資源的做法，你們也能容忍？”

“你著什么急，大家既然都沒見過去往另一個世界的人，不妨都來見識見識？”

“你……”傅老爺還想再罵兩句，但他順著宇化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不遠處的角落里，有個紅色的影子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

傅老爺被驚出一身冷汗，畢竟是自家夫人，哪怕隔得遠看不清楚臉，憑感覺也能認出來。所以這果然是，死不瞑目？所以她死了魂魄不安沒有離開，這是真的回來尋仇了？傅老爺腦子里翻江倒海，眼前的一切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可他必須得冷靜下來，他不能被嚇到，沒有什么比自己活下去更加重要。

能看到紅衣身影的，不只傅老爺一個人，公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居然也看到了那紅色身影。也別說普通小老百姓對這類奇事接受能力良好，又或者因為事不關己，看熱鬧不嫌事大，于是議論紛紛。

“那真的是傅夫人？沒見她穿過紅衣服啊。”

“聽說枉死的鬼不瞑目變成厲鬼后才會成紅色，顏色越鮮艷怨氣越濃。”

“所以那位小哥說的是真的，傅夫人是中毒死的，誰下的毒？”

“還能是誰，看看誰在公堂上。”

“胡說八道，那怎么可能是夫人，夫人從不穿紅衣！”一個男聲夾雜在竊竊私語中特別明顯，眾人望過去，是傅老爺家的管家。

管家本想走后門找師爺打點，師爺起初還說沒問題，但后面卻反悔了，將他送的東西都退還給了他，說涉及冤死之魂，實在無能為力。他這才知道自己家老爺真出事了，已故的夫人，真的回來了。

管家本也同情夫人，可他跟著傅老爺那么多年，實在不想看著他就這樣栽在這里，畢竟，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靠著傅老爺養。所以在圍觀公堂時，才忍不住喊出那么一句。可事實上他到底能不能確認那是夫人，其實他還是覺得有點像的，但他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

“那是傅家的管家。”有人認出了他，“他說不是，那應該就不是了？”

“難說，人生前死后總有不同，他說的也不一定準吧？”

傅老爺見管家在外面，大概猜到這后門是走不成了，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回頭是不可能的，“那是誰？”他看向宇化生，“她怎么上公堂的？未經傳召私闖公堂，是大罪吧？”

“她沒有私闖啊，她一直在那里，不信問問兩位大師？”宇化生輕笑，又恢復了慢悠悠說話的方式，“之前沒有跟你打招呼，大概是不想吧。”

“娘？”傅小姐從最初的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到好不容易平復情緒，小心翼翼喊了一句。

“閉嘴！你知道她是誰就隨便喊娘？”傅老爺呵斥，“這位夫人，既然大家都在猜測你的身份，你不妨露個臉。”他本來不敢叫她露臉的，萬一真的是她，他心底是害怕的。可是又見她一直躲在陰影里，聽說鬼都害怕陽光，估計是真的，他料定她不敢出來，不敢露面，又如何為自己作證？

“行，你出來吧。”宇化生朝她點頭，“一時半會兒你是安全的。”

“多謝。”紅衣女子走出陰影，依然是年輕時青春艷麗的模樣，她看了眼滿公堂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忍不住嘆了口氣，朝眾位福了一福。“我拜托公子代我告狀，也許只是心有不甘，但更不想看著作惡之人逍遙法外，還望兩位大人洗我冤屈，還我清白，也讓我了無牽掛的走。”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自她走出陰影，周圍便寂靜無聲，圍觀的人著實嚇了一跳，傅老爺更是目瞪口呆，仿佛嚇傻了。圍觀眾又見她知書達理，似乎沒有傳說中惡鬼那么兇狠，這才醒過神來，紛紛表示惡人就該得到嚴懲，哪怕家財萬貫也不能放過。

傅小姐渾身哆嗦，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卻也遲遲不敢走到她跟前相認。紅衣女子嘆了口氣，原以為親情于萬物中本是永恒，原來不是。所以她其實沒有更多的糾結也不愿意再繼續糾纏，走過這一遭她似乎平靜了很多。只是眼前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她是不愿意放過的，今天可以殺她毫無心理負擔，明日就可以殺其他手無寸鐵也無身家之人。

傅老爺的小妾借口身體不適遲遲未上堂，這時候終于上堂，聽到周圍人說傅夫人來了，還沒上前就又嚇暈在門口。旁人半信半疑，她卻是能肯定傅夫人的存在，畢竟上過身的記憶還在，如今再聽她上了公堂，她幾乎要崩潰了。

知府和李大人對視一眼，有些無奈，此時公堂確實很亂，而且他們要怎么審，他們可是朝廷命官，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要是傳出去了，他們恐怕烏紗都保不住。

“放心，此事解決后自然有人來收拾這一攤，你們恐怕都不會記得今日所見。”宇化生突然走到他們跟前，“只盼往后，兩位大人依然能愛民如子，不再有冤案。現在，不妨在堂上問清楚，盡快結案。”他說愛民如子李大人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忙不迭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