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怔在當地，哭笑不得，一手遮天的圣使大人居然找他借錢？而他這個富可敵國的公子哥兒卻偏偏沒有帶錢！他尷尬道：“這個……我出來是殺人的，身上沒有現錢。不過我可以賒賬，你需要什么我可以陪你去。”
“那太好了，”我暫時不愿露面，坦然道，“我需要天香樓的一間房暫住，還要一頓大餐。這錢我一時半會兒只怕還不起?！?/p>
沐云失笑道：“圣使大人借錢還需要還嗎？我們這就去吧？”
“嗯。”
他跟著我掠過圍墻，到得前廳，我悠然坐在雅座中等候，他一會就辦妥了，我示意他坐在我對面。上好的菜肴流水價送了上來。
我毫不客氣，持箸便吃，一面問道：“大家都還好么？”
沐云道：“協會法師都無大礙，最近還增添了許多新人。出席祭祀的唐小姐和以往無異?！?/p>
我點點頭，其實并不是很關心協會那些人，唐雪慧和以往無異也就是說她還沒嫁人啊，慧姊怎么還不嫁人呢？不過這問題不大，我道：“那天香樓的掌柜呢？黃老板怎樣了？”
黃瑞謙是個干癟瘦弱的老頭兒，花白頭發稀疏，背微微有點駝。直布衣裳拾掇得干干凈凈。為人極為謙沖，沒有一點大老板架子。我不禁回想到，當年我父母雙亡，一個幼女孤身一人，流落江湖之時，黃瑞謙對我處處照顧。他對我恩情匪淺。
“？天香樓老板？”沐云顯然認為這是個俗世老人，根本沒料到我會提到這號人，半晌才道，“天香樓一直掌柜未曾換過，想必他身體康健。”
“行吧，那薛家大小姐呢？”薛丞相的獨生愛女薛倩玲，她一個千金大小姐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她……”沐云猶豫了。
我皺起眉，心下有些急了，我不過“死了”三年，難不成我一旦不在，就會出什么岔子嗎？
“……”沐云沉默良久，終于道，“家嚴意欲和薛府聯姻，薛丞相已允了這門親事。”
沐家三公子都有了家室，聯姻的話，只能是……
聽到這個回答，我懸著的心一下放了下來，輕松道：“我還以為什么，那該恭喜你。你這么愁眉苦臉的做什么？”
沐云道：“薛小姐也不愿意?！?/p>
也？
我明白了，淡淡道：“這樣啊，那我明天來處理?！币娝胝f話，我豎起筷子，笑道：“不用謝?！?/p>
他深知我的能力手段，放下心來，道：“……那便好。協會最近對魔教查的較松，”
我靜靜聽著，道：“這是協會的公務，我暫時不露面，就讓虛輕來管這些好了，該干啥干啥。哦對了，你認識柳憐玥么？”
“那個歌妓憐姬？”他詫異道，“你認識她？！”
真是豈有此理，柳憐玥當時和我相依為命流落江湖。我甫一“去世”，怎么她就被賣成歌姬了？就算她無憑無依，以我留下來的財富，也足夠她吃穿不愁了啊。肯定是有什么人設計陷害。
我“啪”的一聲放下筷子，道：“她在哪？”
“茗玉坊?！?/p>
“走?！?/p>
小二垂手走了進來，我還未吃幾口，他看著滿桌的菜肴，心疼的喃喃道：“浪費啊……”
沐云見我臉色不善，也不多問，直接跟著我去了茗玉坊。
鴇母見到沐云，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道：“沐公子從未光顧過敝處，真是貴客，貴客……”
我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柳憐玥在哪里？”
鴇母一怔，我話音清脆，無疑是個女子，這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來逛窯子，可是聞所未聞。她道：“……憐姬在東廂陪客……”
正說著，忽聽東廂一陣喧嚷，一人大聲道：“你們這些都是什么貨色？那個唱曲兒的勉強還可入眼，滾過來。”
我臉色一沉，徑直走向東廂，鴇母拉都拉不住，疊聲道：“小姐，那些人真的兇神惡煞的，還喝醉了酒，不能過去啊……”
我很文雅的推開了門，房間內陡然靜了下來，數十道目光齊刷刷的望向我。
那是一群青衣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卻都面目猙獰滿臉橫肉，看起來就是亡命之徒，穿著一色的青衣，布料做工一模一樣，幾個滿頭珠翠擦脂抹粉的少女陪侍，柳憐玥站的較遠，但一個青衣人離開座位，抓住了她的手腕。
對付亡命之徒，恐怕手段得毒辣一點才行啊。
我沖那人微微一揚下巴，道：“你，放開她。”
青衣人互相間望了一眼，爆出一陣大笑?！拔疫€道什么人敢來打擾我們快活?！薄安贿^這個丫頭看起來比我們手上的要漂亮不少啊，清清秀秀的，就是不夠浪，美中不足啊?！薄皝韥韥?，不如你來陪陪大爺，我們就不要這個小丫頭了?！鄙倥畟冟锹曕菤獾溃骸肮硬灰硭?，她只是想要公子的錢，我們想要公子的人。”“哪來的野貨？”
他們醉的連沐云也認不出來，我暗暗搖頭，欺負一群醉鬼，沒意思，沒意思。
我道：“我給你三秒，你不松手，我就切下你的手腕。”
青衣人的笑聲頓了一頓，隨即大聲笑嚷：“她說什么？切下手腕？”“拿什么切？不如你來咬吧?！鄙倥畟円彩切Φ幕ㄖy顫，頭上珠翠叮叮當當直響。
“呵，”我冷冷哼了一聲，青衣人兀自不松手，我右手在袖中微微一轉。
“嚓”一聲輕響，冰棱飛出，在青衣人手腕上旋轉削下，一只血淋淋的手腕掉在了地上。
寂靜。
那群少女尖聲大叫。那個斷腕者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手腕已經被切了下來，愣住了，半晌，才用空手握住自己的手腕，頭上冷汗直冒，目瞪口呆的看著我，忽然喊道：“你不是人！是妖怪！我的手！”
我皺起眉，見到血我就有點反胃，惡心惡心。我道：“你，跪在地上給她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
“饒了我？”青衣人凄慘的叫道，“我的手已經斷了！我以后反正也沒有活路了！”他面目猙獰，手腕上還在滴血，縱身向我撲來。
沐云驚道：“小心！”
看他身手，似乎有兩下子啊，不過就算和我三年前也沒法比，我雙手輕輕推出，想和他硬碰硬接一招，我也想看看我第九層功法究竟有多厲害。
“轟”一聲大響，我的手掌還沒有碰到，青衣人已然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把身后的墻壁撞了一個大洞，跌入茫茫夜色之中。
哇這么厲害的嗎，我驚喜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白白嫩嫩纖纖細細，沒什么異樣，我還擔心我這么厲害我的手會像練了什么毒掌一樣烏青的呢，嗯，這樣還好，三年沒見日光，膚色更白了。
青衣人的酒似乎醒了大半，站起身來驚悚地注視著我，以為見到了鬼，一人驚呼道：“沐大俠！”連沐大俠都只能站在她身后，這么年幼還能一掌把同伴震飛，這個小姑娘，不是鬼是什么？
倒是有點對不起墻外面那位了，我暗想，我一向不為己甚，手一揮，那人又身不由己的從破洞處飛了回來，重重摔在地上。
青衣人再也不敢造次，就算手腕被割也只能自己忍著，搖搖晃晃的起身，可能是我剛才下手重了點，也不待我吩咐，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對柳憐玥連連磕響頭，道：“小人冒犯了這位小姐，您寬宏大量饒了小人吧?！?/p>
他的手腕就這么擱在地上，鮮血不斷涌出，柳憐玥撩起裙角以免沾到血，嚇得臉色慘白，根本不敢答話。
“行了，”我道，“你們快走吧?！?/p>
那些窮兇極惡之輩聽到我居然放他們走，一個個如蒙大赦，大氣也不敢出，我站在門口，他們都不敢過來，但是我又讓他們走，他們對望一眼，魚貫從破洞處趕緊溜走。
“你，等一下?！睌嗤蟮那嘁氯苏S出，聽到我叫他，渾身一顫，明明已經站在洞口，卻也不敢稍動，“撲通”一聲往地上一跪。
“……”我倒沒想到他又跪了下來，道，“手伸出來。”
他以為我還要斬斷他左腕，哀聲道：“大人！”
我搖搖頭，手指輕彈，斷腕上凝結出一層白色的冰霜，血止住了。青衣人轉憂為喜，道：“多謝大人……”
就這？我哼了一聲，繼續凝力，斷腕上幻出一只冰手，晶瑩剔透，冰和他的手腕連接在一起，他張大了嘴，試著動了動，手居然相當靈活，完全聽從他的指揮。
“……”他連連磕頭，“多謝仙人！多謝！”
斷肢重續又不是什么大事……“既是你吃飯家伙，我就送你一只手算了，你快走吧?！蔽也幌攵嗾f。他急急忙忙的去追趕他的同伴了。
柳憐玥哆哆嗦嗦的拉住我的袖子，哭了出來，道：“你……你是姐姐的鬼魂嗎？”那些少女擠在墻角，和我離的越遠越好恨不得縮進墻。
“……呃……沐公子，我現在不方便照顧柳小姐……”我道。
“是，那柳小姐跟我去沐府吧，小姐，請。”
“還有這個地方……”我看了看滿地狼藉和墻上的一個大洞，沐云接口道：“自然，我立刻譴人來修?！?/p>
嗯，每次都不用我收拾爛攤子，這才是最爽的，欺負那些人我已經沒有樂趣了，我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