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夫人坐正身子，她這個兒媳婦，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能讓她猶豫的，其中定然還有隱情。
韓夫人蹙著眉，她不知道該不該聽那個丫頭片子的一面之，可那丫頭確實句句在理。
她一直想不通，那丫頭的名聲都狼藉成那樣了，為何許老爺子還要堅定不移的認準她為孫媳兒。
這件事不管結果怎樣，終究還是傷姑嫂情分的，可是不查，她也不能讓韓家做這個冤大頭。
“有什么難處，你說就是。”韓老夫人寬慰道。
“是這樣，關于那丫頭的身份，媳婦覺得還是慎重一下的好，已經做主叫人去查了……”
這件事只是她的一個想法，她不知道婆婆會不會怪罪她，畢竟另一邊是自己女兒。
她這話才說完，榻上坐的老婦人也才剛過了耳，房內便有丫鬟急匆匆近來。
“老夫人，夫人。”丫鬟行禮。
“何事慌張。”韓老夫人沉著臉。
“是公司的何經理，說是貨出了問題。”
韓夫人心跟著一緊，忙急急看向韓老夫人。
“母親，若非是出了大事，何經理不會貿然上門。”
韓老夫人沉吟片刻，才緩聲道“去吧，有什么難處和我說。”
韓夫人只覺得鼻子酸澀難忍，垂著頭紅了眼眶，低聲行禮退了出去。
婆婆是沒有怪她的。
她娘家家道中落，一家子人老的小的，年輕的壯年的，整天只知吸大煙賭博玩戲子養窯姐兒，像吸血鬼一樣攀附著她。
可她能如何，她一個女人，已嫁作他人婦，這么些年，親人不像親人，反倒是她的夫家，對她處處寬慰，對她的家人處處忍讓。
婆婆對她掛在嘴邊叮囑的話就是：有什么難處和我說。
這句話，伴隨著從云端跌落深淵的她，伴隨著從深淵觸摸光明的她，這么些年了，她無以為報。
唯有將韓家榮辱系于一身，努力報答。
可這次，忐忑不安的她萬萬沒想到，婆婆在自己親女兒與她的猜想之間，仍然選擇相信……
前廳，韓夫人進去時，何經理正焦灼不安的來回度步。
“怎么回事，貨物怎么會出問題，昨天碼頭那邊不是還打電話通知底下人去提貨的嗎？”
“正是，今天底下人去提貨，貨點好了也交接好了，結果送到倉庫，倉庫的人打開檢查，卻發現里面原本的蠶絲錦帛都變一堆陳年的棉花。”何經理上前兩步，攤這手道。
“怎會這樣？”韓夫人驚訝“沒去查嗎？是不是和誰家的貨弄錯了？”
雖然話是這么說，了韓夫人心底卻不這么想。
那么幾箱貨，又是貴重的蠶絲錦帛，底下的人都是一層層的檢查好后撞車帶走，和別人的裝錯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
“查了，拿回來就去查了，可什么也沒查到，碼頭那邊口口聲聲說是我們的人一樣樣檢查簽字后才帶走的，落了章，他們那邊是概不負責的。
然而卻是也是這樣，底下的人我也盤問過了，中間確實沒有什么出差錯的地方，可最后貨物變了，這很難不令人多想。”
何經理無奈嘆氣“這些追究的事可以緩緩，最主要的是我們和好幾家成衣行有合作，還有一些貴人太太們，都在等著這批錦帛，他們都提前交了定金也定了日期。”
韓夫人大手一揮“去倉庫看看。”
“你去查查和我們同行的幾家公司，看看他們最近有什么異動。”
“您的意思是有人從中做梗？”何經理問道。
“是啊。”韓夫人揉了揉額頭“總不能將其解釋為鬼神之說吧，太荒謬。”
“先查，查了之后立即告訴我，順便通知后勤部，將那些客戶的電話都準備好，一有情況還是要及時和客戶解釋，有些客戶好說話，不好說話的盡量依著，不要硬來。”
何經理“是。”
“再聯系廠商那邊，盡快再進一批錦帛，我記得海城有幾家布匹廠商是有做這個錦帛的，你去聯系，盡量將虧損給找補回來。”
何經理一一應下，車子很快到了倉庫。
韓夫人下車，直奔工人區。
這不是韓夫人第一次來倉庫，卻是她第一次突襲倉庫。
沒有前幾次看到的勤懇勞作的工人，這里，有的人在湊堆大牌，有些躲在角落里抽煙，有些又躺在貨箱堆成的板床上睡覺。
簡直烏煙瘴氣！
韓夫人氣急，何經理也沒想到，這才出了事，這幫人居然還能這樣無法無天好不作為。
“今天是誰去碼頭提的貨，都站出來。”韓夫人一來便發布施令。
底下人動作也快，韓夫人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底下人都清楚，不敢有絲毫停滯。
“你們五個跟我來。”韓夫人望著眼前的五個短打服工人，轉身抬腳走了。
辦公室，韓夫人坐著，那五個人站著，何經理站在她身側。
“說說，你們今天去提貨的過程。”韓夫人位抬下顎。
“今天早上八點我們收到通知就去碼頭，去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因為經常提貨，所以具體流程都是按照每次走的那樣，這次也一樣，沒有什么紕漏。”
“和那邊交接完，我們就直接走了，走的時候是弟兄們手把手將貨物提上去的，沒有旁人插手，裝上貨之后，也是沒有停留。”
“當時后車放了三個兄弟守著，前面是我開的車，他坐在我旁邊，中途沒有停過車，回來的時候很快，大約十一點就到倉庫了。”
“是的，我們回到倉庫，卸了貨，倉庫這邊再次開箱后，才發現里面東西都變了。”
韓夫人靜靜聽著，聽著他們說完后，又沉思了半響。
“所以這些貨，開過兩次箱，你們大約在碼頭停留了一個小時左右，回來這里后……”
后面的，韓夫人沒有說完，但大致意思何經理明白了。
這批貨，要么是在碼頭的那一個小時弄丟的，要么就是在回來倉庫后，和倉庫的人交接的時候被調包了。
如果是頭一遭，那需要去青幫走一趟，碼頭這邊一直是青幫在管，如果是后一遭，就是要清理內鬼了。
韓夫人始終覺得，這件事是其他公司干的。
她揮了揮手，那五個人都出去了。
何經理心領神會“我再去查查，倉庫這邊魚龍混雜，是該清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