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怡恒記得曾經(jīng)在十幾年之前,稚嫩可愛的映姿便一直在自己的保護(hù)下成長,沒有人敢欺負(fù)她,即使是自己的親妹妹彭錦悅也不行。
轉(zhuǎn)眼間映姿長到了七歲時,父親彭有閑突發(fā)奇想,拿映姿做真人實(shí)驗(yàn),硬生生的關(guān)進(jìn)地窖當(dāng)作試毒工具。彭怡恒試圖反抗,每一次都會以失敗告終。彭怡恒不明白父親的所作所為,為何三姨娘犯的錯,非要強(qiáng)加于她生的孩子身上?
彭怡恒恨父親,恨父親的心狠手辣,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彭怡恒連一刻都不想呆在這個家,一怒之下收拾所有衣物,搬去了外祖父家長期居住,以此再也不想看到父親那偽善的嘴臉。
十年過去了,彭怡恒在仕途上也已小有成就,官位蒸蒸日上,每日里忙于公務(wù),忙于應(yīng)酬,那個曾經(jīng)惹人憐、惹人愛的映姿妹妹似乎也淡化在他的記憶中。
偏偏就在五個時辰前,一封匿名信悄然而至,信里說如果他再不拯救映姿,將會有人撕去彭有閑那偽善的面具,恐怕他們彭家所有人以此遭受滅頂之災(zāi)。
彭怡恒并不想深究寫信人到底是誰,他反而要感謝寫信人的提醒,提醒他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依然遭受父親虐待。
彭怡恒瘋狂似的從軍器局往家趕,偷偷潛入家中,直到等彭有閑去了地窖,他才敢露面,并說服母親和二姨娘她們一起來求得父親的寬解,興許彭有閑可能會礙于眾人的面子,能夠放過映姿。
在彭怡恒的印象中,父親是在拿映姿試毒,至于眼前這般凄慘的場面,恐彭怡恒第一次見。
彭怡恒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抱起映姿放在床上,他此時的心在滴血,不知是該憎恨父親的狠毒,還是該埋怨自己當(dāng)初的怯懦、退縮,而造成這般受盡折磨的映姿。他不敢想象,映姿在這十年來,是怎么熬過來的。
彭怡恒的腦子一片混亂,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突然跪倒在彭有閑面前,很鄭重地說道:“父親,醒醒吧?您不要一錯再錯下去!無論十幾年前三姨娘做了如何不受禮教之事,但人早已故去,應(yīng)該隨之煙消云散,不做計(jì)較。映姿雖是三姨娘所生,也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即使您不認(rèn)她做你的女兒,也不能為一己私怨,罔顧她的性命!”
這突如其來的一頓責(zé)備,彭有閑怔了一下,十年前,兒子為了映姿,毅然決絕的離家出走,也顧不得他這個做父親的能不能接受;十年后,兒子再一次為了映姿直言忤逆,看來不給他一點(diǎn)教訓(xùn),自己的威嚴(yán)何在。
彭怡恒不再掩飾被激起的火苗,隨手甩了彭怡恒一巴掌:“你小子長能耐了,誰給你的膽子,敢教訓(xùn)起老子來了,滾出去!別在這礙眼,影響老子的試毒進(jìn)程!”
“可不得了,老爺,你下手也太重了吧?你看,你看,把孩子的臉都打紫了。”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打,王氏甚是心疼,慌了手腳,一個勁為兒子輕輕撫摸,“傻兒子,你父親對那個賤坯子怎樣,與我們有何相干?剛剛就告誡過你,你偏不聽,非要拉著我們一起來,你現(xiàn)在清楚了吧,明擺著就是在自討苦吃!”
趙氏雖然比王氏小不了幾歲,但她別樣妖嬈,穿得花枝招展,倒是年輕了許多,也跟著附和道:“是啊,恒兒可不要管這等閑事,俗話說父債子還,母債女還,她自己的娘做錯了事,理所當(dāng)然由她來還了,天經(jīng)地義,不容置辯。”
彭錦悅作為彭府最嬌寵的女兒,在兄妹之間排行老三,也是彭怡恒唯一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平時被大夫人寵慣了,在彭府最喜好的就是肆意妄為,下人們可沒少受她欺負(fù)。
映姿的名字也是剛剛知道,她可不想自己的父親又多出一個女兒,一度把映姿視為搶她地位的眼中釘,當(dāng)然更不愿意彭怡恒去救,不禁怨聲連連,大吵大鬧:“大哥莫不是瘋了,一個不知哪來的野種,她的死活與你何干,管她作甚。你也真是,就為了給這個女人打抱不平,深更半夜叫人起床,攪了我美好的清夢。哼!”說著話的功夫,打了幾個哈欠,一屁股坐在角落的躺椅上,呼呼大睡。
彭怡逢是有名的二傻子,當(dāng)然他不是真傻,只不過是因?yàn)榕碛虚e見他一向不務(wù)正業(yè),斗雞、玩鳥、逛青樓成了是他的專項(xiàng),才一怒之下給他取了個難聽的外號‘二傻子’。
他今天顯得很平靜,不發(fā)一言,睡眼惺忪,無精打采,半瞇著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一副呆呆的模樣。
彭怡恒對于挨打并不以為意,他心里更氣的是,好不容易喊來這么多人,沒有一個頂用的。
彭怡恒不再期盼別人的幫助,只能靠自己爭取:“父親若真想試毒,讓解藥萬無一失,盡可以找些小貓、小狗來試,再不然,求得皇上的允許,在那些牢房的死囚里,挑出幾個也是一樣,可你總不能狠心,用在聰明可愛的映姿妹妹身上。這些年來,您對映姿怎樣,兒子無半點(diǎn)膽子反駁你,但現(xiàn)今事有因由,不得不忤逆您,等兒子說完,無論您怎樣責(zé)斥、懲罰兒子,兒子都無可怨言。”
彭怡恒稍微停頓了一下,挪了挪疼痛的腿,繼續(xù)說道:“這十年來,你作為父親,不可能不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想回家,我不單是難以理解你的所作所為,更不全是可憐映姿,而是在我內(nèi)心深處所隱藏地恐懼。父親可曾知道,我每次出門,總感覺身后有一雙眼睛死死緊盯著我,我真的很怕將來有一天此事不脛而走,堵不住悠悠眾口,所有人都會知曉堂堂太醫(yī)院院判,我的父親,竟然傷心病狂的在自己女兒身上屢屢試毒。到時候,我們彭家所有人,乃至全族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可想而知。可能父親不為之所動,會說,‘映姿不是你的女兒,是三姨娘和別人所生’,這樣簡單直接的理由,他們會信嗎?在明眼人看來,映姿是三姨娘所生,理所當(dāng)然就是你的親生女兒。不知父親可要如何分辨,當(dāng)年你與三姨娘的事?彭家原有的下人都已被你發(fā)賣,已經(jīng)沒有了知情人,還能有誰能為你證明?是母親?還是二姨娘?先不說她們的證詞可否,即便有用,也只能說父親的頭上多罩了一個綠色光環(huán)而已。父親此刻恐怕是進(jìn)無可進(jìn),退無可退。”
說到此,彭怡恒已經(jīng)淚如雨下,他從懷里掏出那封匿名信,放到了彭有閑的手中,“這是我在幾個時辰前收到一封匿名信,寫信人對父親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看來此事早已讓有心之人知曉,他告誡兒子一定讓你就此收手,放出映姿,不然我們彭家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