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是一個小職員，只不過有所謂的編制。

海市這個小地方，編制兩個字代表了太多。

可齊林覺得那一切不過就是面子兩個字。

面子底下，在那座辦公樓的東西里外，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和看大門的大叔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她級別還低的人來了。

齊林，一個女孩，大學畢業兩年了。

除了在家待業了一個月，沒有別的工作經歷，單純的讓人難過。

齊林的整個23年，除了旅游都沒出過海市，一個三線小城市。

多么沒出息的小鎮青年。

海市雖臨海，名字里還帶海，但并沒有沾染多少海洋的氣息。

除了夏天，其他季節常刮風，風里裹挾著塵土，吹得到處都是。

海市不該叫海市，該叫風市。

海市一半是工廠，一半是農田，大概也有幾棟寫字樓。

海市的人往上推三代幾乎都是農民。

海市最近被點名經濟落后了，于是海市的人天天喊著破舊立新，大批的人跑去南方學習，學什么？不知道。

反正高樓越來越多，廠房越來越多，農田越來越少。

廠房里的人都在生產，農田里的人都在生產，高樓里的人也在生產吧。

海市的人有了錢和空閑，要么在購物，要么在吃飯。

那些連鎖大超市里的東西好像不要錢一樣，海市的人總是一車一車的往回拉。

海市大大小小的飯店里到了飯點都是人擠人，吃，喝，吆喝。

反正，花錢和喝酒最讓人開心了。

晚上，齊林也在飯店，和幾個好姐妹。

喝完酒當然要去KTV，白天一張張端著的臉，喝上兩杯酒，再去吼兩嗓子，像個孩子一樣在大街上吆喝倆聲。

人只要傻一點，就會開心多一點。

凌晨了，齊林踉踉蹌蹌回到家，一頭倒床在上，拿出手機。

4個未接來電，是男友許是楓打的。微信上許是楓的對話框里蹦出三條信息：??

“在哪，怎么不接電話？”

“又喝酒去了?”

“回家和我說一聲?！?/p>

齊林只回復一條：“去唱歌了，回家了?！?/p>

那頭馬上傳來一條：“睡吧?！饼R林沒再回復，扔下手機睡了。

直到鬧鐘響，已經是早上7點了。

起床，一身的酒味飯味，齊林快速洗澡，吹頭發，化妝，穿衣服，八點收拾利落，出門。

23歲，正當時，不需太精心裝扮，齊林瘦瘦高高的身材，配上長風衣，藍色牛仔褲，小皮靴，腦袋上掛著高高的馬尾，走起路來風風火火，青春洋溢。

路邊早餐店里買上肉火燒，放在包里，齊林騎著電動車奔著海市最大的辦公大樓去了。

每個工作日都這樣：方方正正的大樓里，自己熟悉的那間辦公室，掃地，燒水，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吃肉火燒。

滿辦公室都是肉香味，走在走廊里的人聞到都要吐槽一句，誰又在吃肉火燒了。

火燒還沒吃完，桌上的電話響起，號碼顯示是總經理的電話，硬生生咽下嘴里沒嚼爛的火燒，齊林一把接起電話。

總經理讓她去一趟。

一早被大領導找能有什么好事？齊林納悶。

總經理辦公室里。

“徐總，您找我?！?/p>

齊林言行爽快的像個男孩，即便面對領導也是簡單直接。

“來，小齊，坐坐坐?！?/p>

“小齊啊，有這么個事想聽聽你的意見。你們科長老沈啊，年紀大了，想調到別的部門，科長的位置就空出來了，你來科里兩年了，想問問你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

科長位置有了空缺，老總問自己意見？

是讓自己推薦人嗎？

齊林在腦子迅速掃描一圈自己的同事們。

“讓我推薦的話，我就推薦張世惠張姐，她是單位的老人兒，科里的事情她也都熟悉，平時和同事關系也都不錯?！饼R林傻乎乎的回答著，而且她對自己的答案還算滿意。

總經理笑了笑。

“嗯，張主任好是好，就是年齡偏大了，你有沒有這個想法干科長？”

“我？”齊林唯獨沒有想過自己。

“我從來沒想過，我來單位才兩年，我覺得自己還沒那個能力干科長，平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孫副總做決定，我只是執行罷了?！?/p>

齊林一點也不想接這檔子事情。

徐萬川又笑了。

領導的笑，齊林總是看不透。

“能力都是需要鍛煉的，這就是個鍛煉的好機會，單位里好幾個人都想干呢，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啊?！?/p>

齊林受寵若驚外加絕不入坑。

“徐總，咱科里處理的事情雖然不多，但是也都是關乎全市的事，我真不能勝任科長一職，謝謝您考慮我，我還是在現在的崗位上繼續鍛煉吧。”

冠冕堂皇的話齊林可說不了幾句，趕緊逃脫算了。

“既然你自己這樣覺得，我可就不勉強你了，以后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和困難直接來向我匯報就行，單位的事情你們這些年輕人，下一步要多承擔起來啊。”

沒功夫去想領導的話到底有什么深意，終于逃脫，暗自歡喜。

“謝謝徐總關心，我以后一定會更努力的工作。”

回到辦公室，齊林免不了一個人納悶，大領導怎么突然對自己這么上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辦公室里的同事們已經各自忙著，沒人注意到齊林臉上的疑惑。

老科長最近一直請假沒來。齊林和另一個比自己年輕一歲的男同事劉力在科長不在的情況下，請示匯報，上傳下達，維持著科里的工作。

劉力在給其他科室的同事看文件，討論著什么，無意中回頭看見齊林才湊過來。

“齊姐，你一早就去去徐總辦公室了？徐總找你什么事??？”劉力小聲問。

辦公室人多嘴雜，人事變動這種事，不能在這里討論半點。

“那個文化廣場的事，問咱們和廣告公司那邊對接的怎么樣了，今天咱倆得再去一趟，把效果圖拿回來看看。”

齊林正好想和劉力出去一趟。

“行，先把手頭這兩個文件辦好，咱就去一趟?！眲⒘?/p>

劉力，22歲，是單位里面唯一一個比齊林小的同事，也是單位里面齊林唯一一個信任的人。

劉力雖然年輕，但做事情從不沖動莽撞。

同是單位的小透明，齊林和劉力在單位里互助互利，私底下卻互相吐槽個沒完。

車里，齊林和劉力在去廣告公司的路上，齊林坐在副駕駛上。

“剛才在辦公室里，我沒跟你說，徐總叫我過去竟然問我想不不想當科長，你說這種好事他怎么能想到我？”

“你當科長？

你答應了嗎？

那我不成了你手下的小兵了？”

正在開車的劉力一臉的驚訝。

齊林瞅了一眼完全沒有get到重點的劉力：“這是關鍵問題嗎？關鍵是有這種好事徐總怎么會想到我？”

“難道他知道你大伯是誰了？”

“??？！真的假的？是誰跟大領導掀了我的底牌啊？”齊林相信了劉力的假設。

“你怎么回復的徐總啊？答應了沒？”

劉力還是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當然沒，我又不傻，才來單位兩年就想當科長，那早晚不得被那群一把年紀了還沒提上副科的老人們弄死。”

齊林終于說了實話。

“甭管怎么說，你不當我科長就行。你當這科長的話，我就是別扭?！?/p>

劉力毫不掩飾。

這同事倆兒，脾氣挺像，私下里互相都是有一說一。

不過劉力比齊林還能沉住氣，遇到事哪怕自己再怎么不舒服，他也能憋住，除了對齊林，對別人他從不輕易吐露自己的內心。

齊林則十分陽光，直來直往。

若是什么事情讓齊林感到憂郁沉重，她就趕緊讓自己走到朋友堆里，走進陽光下面，離開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好像一切又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