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忘記言語，是因為太過意外，吳達沒能及時回神而已。

注意到鐘靈失望的眼神，他解釋：“不是不可以，就怕你們母女會覺得不方便。”

能住在這里，可以省去自己再出去找房子住的麻煩，至少還能節省半個月的費用。

現在的情況，每一分錢他都無比的珍視。

“不會，就擔心你會不適應。”見他答應下來，鐘靈又重新恢復笑容，“那……我們簽合同吧。”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碳素筆，還特意在手背上試了試。

“合同？”

絞盡腦汁努力營造一個行業老手的形象，眼看因為不能提供合同而不攻自破，吳達很懊惱，之前竟然沒想到這茬兒，哪怕提前草擬一份，條框不一定嚴謹，像那么回事就成啊。

后悔也晚了。

鐘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吳達看，靜靜地等待。

“你不會沒準備吧？”

吳達避開她的視線，盡量不給他留下支支吾吾的印象：“不好意思，來的匆忙，沒拿。”

即便理由牽強，鐘靈顯然并沒有懷疑，“那……有時間你給我擬一份，我們把合同簽了，規避一些問題的同時，也能顯得正式一點。”

她的話倒是提醒了吳達。

為了偽裝自己的專業，合同要想辦法制定一份才成。

正事談完，交代了細節，鐘靈仍窩在露臺的沙發上吹風，看時間不早，吳達想休息了，為舅舅欠債的事情疲于奔命，連續數天都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這段時間我睡哪里？”

鐘靈很快回答：“主臥給你睡，看秀秀的樣子，估計半夜才能醒，你先補一覺，醒醒神。”

對于她的善解人意，吳達很感激。

來到主臥，看陳設，利落整潔，只是少了少許生活氣息。大概是作為主人的鐘靈太忙的緣故。

坐到柔軟的大床上，吳達習慣性地掏出手機。

母親連續發了幾條消息過來，點開來看內容，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達達，你手里還有錢嗎？剛才要債的又上門兒了，不過你放心，這次不多，只要一萬塊。

——要不到錢對方不肯走，再替你舅想想辦法。

——達達，到底是你舅舅，血濃于水的親人，哪怕在氣頭上，也不該見死不救啊，算媽求你了。

——還有媽的伙食費，在你舅家白吃白喝，你舅媽不大樂意，你再想想辦法吧，媽這邊已山窮水盡了，就你一個兒子可以依靠。

看完，吳達氣得手都在抖，恨不得將手機狠狠摔墻上發泄。

可他不能。

手機是他目前唯一的財務。

賣掉母子二人的兩居室，按照目前的房價來說，少說也有八十萬。母親拿去給舅舅堵窟窿，竟然還不夠，他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賭債！

煩悶、壓抑，像四面泛濫的洪水，將他圍困……

煩惱地抓了抓頭發，吳達走到落地窗前，習慣性地掏了掏口袋，沒摸到煙盒。

這才反應過來，三年前為了攢房子的首付款，一狠心，煙都給戒了。

唯一的消遣都沒有了。

頹然地坐回去，吳達憤然撈起手機，將電話撥過去。

“達達，你可算是打電話來了。”吳母帶著哭腔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

“人走了嗎？”

“走是走了，可限期一個星期，他們必須要拿到錢，要不然就剁了你舅舅的手指。達達，你快想想辦法，我可就這么一個弟弟啊……”吳母嗚嗚哭起來。

“媽，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房子都讓你給賣掉幫著舅舅還債，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達達，你是聰明孩子，你肯定有辦法。就一萬塊錢，你舅舅都說了，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吳達聽到舅舅的保證就煩躁，禁不住冷哼，“他的話你也相信……我聯系下魯壯，讓他這個當兒子的替父還債！媽，我說過很多次了，房子已經是我們最后能幫襯的了，現在我們母子一窮二白，不拖累人家就不錯了。你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作勢要掛電話，被吳母制止，“等等達達，那我生活費……媽媽年紀大了，血壓又高，找不到工作。住你舅家白吃不喝，你舅媽老是給我臉色看，你看……”

嘆口氣，吳達心軟，做兒子的不忍心讓母親遭人擠兌欺辱。

“我先給你轉兩千過去。你拿一千給舅媽，剩下的自己攥著，當零花錢。記住，千萬別讓我舅給騙過去！”

“行行，我曉得了。”

安撫了母親幾句，掛斷電話的吳達就好像被人扒了一層皮，擔心母親的境遇，迅速轉了兩千過去。

接下來，他短信聯系了自己的表弟魯壯，大概說明情況，讓他看著辦。

事情辦妥，吳達腰上力氣一松，重重倒在大床上，罵道：“屁的血濃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