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上蘑菇狀的房屋。

在有了水的滋潤后，它開始向外膨脹。

周圍鄰居皆拿出水桶、臉盆，在大街上擺開，準(zhǔn)備將雨水貯存起來。

“我們這兒下雨的時候不多，大家都高興壞了。”

站在恩恩格婆婆門前檐下，娜西卡脫掉鞋子，露出光腳與半截小腿，伸去雨簾中。

在她身旁的基拿，立馬化身古板、嚴(yán)肅的紳士，在掃了一眼后，打定主意不看第二眼。

兩人身后，緊閉的房門里，恩恩格婆婆正為古妮薇爾丈量面部尺寸。

她家里有形形色色的面具、面罩，以及一個憨頭傻腦的二十多歲青年。

聽娜西卡說，青年是恩恩格婆婆在城外撿來的，因為吸入過多的有毒氣體，影響了腦部發(fā)育，如今智力只維持在六歲水平。

“你們之前說的意外因素，指的是什么？”未免氣氛尷尬，基拿開始尋找話題。

“我們嶺澤人，相信萬事皆有聯(lián)系。你知道仁慈的烏姆神嗎？”

烏姆神？

基拿搖頭，“我只知道凱伊教所信奉的烏爾神。”

娜西卡笑了：“一樣的。它全名亞特·烏姆爾，是指引人類的希望之神。信仰它的人很多，名字也不盡相同，每一方都堅持自己所信，否定其它，這其實已經(jīng)有違神明初心。”

“神不是本就千副面孔嗎？”

“不，神就是神，它從來沒變過。只是借口信仰它的人，產(chǎn)生了私心，為其強(qiáng)加附會些不存在的理念。這才造成了同一個神，在不同人眼中的差距。”

基拿很難想象，一名無主之地的女孩，對人性能有這般深刻的認(rèn)知。

尤其她藍(lán)寶石一樣的眼睛，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閃出了看透一切的智慧之光。

“吶，既然知道了烏姆神，意外因素就好了解了。

神明其實并非如人想象的那樣，全知全能，它也有無法抗拒的約束，不能立即對信徒的乞求有所回應(yīng)。

但烏姆神是仁慈的，它會盡自己所能，來幫助苦難的我們。

只是它幫助的方法，需要我們自行領(lǐng)會，并要滿足通往終點的一系列外在因素。

我們嶺澤人從很久之前，就開始研究這個世界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后來，有位先知嘗試與烏姆神溝通，把自己的意識，與神思融合到一起，從而弄明白了神明的一些想法。”

“神明的想法？！”基拿驚訝了。

雖然從未口頭承認(rèn)，但內(nèi)心深處，他對神明的有無，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

現(xiàn)在對方竟說，曾有人與神明溝通過，而且還達(dá)到在精神方面交流的程度！

這對他而言挺震撼的。

因為這樣一來，不僅反向證明了神明真實存在，而且似乎也能解釋，為何自己的生活，會如此坎坷。

很簡單的道理。

一位不信神的家伙，自然不會被神庇佑。

“先知說，在神明眼中，世界是由無數(shù)分散，卻又彼此相連的線構(gòu)成。

你扯動其中一條，那么這根線的另一頭，注定要受其影響。

而且往往，它們彼此看起來是不相干的事，可它們偏偏就是在起因與結(jié)果上，驚人的聯(lián)系到一起。”

見基拿沒聽明白，古妮薇爾莫名其妙的拿起脫下的鞋子，然后手一松，讓它自然摔落，掉在了地上。

“沒有任何意義的行為，是吧？”

基拿嗯了聲。

相當(dāng)無聊的行為，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可這個行為，同樣扯動了世界線，線的另一頭，或許在附近，或許在遙遠(yuǎn)大陸的一角。有人會為此喝水被嗆，走路摔跤，而原因，僅僅是因我拿起這只鞋子，并讓它落到地上。你能明白嗎？”

太、太牽強(qiáng)了吧！

基拿不愿相信。

“城內(nèi)的人從半年前開始，不斷試圖滿足，構(gòu)成‘下雨’這個結(jié)果所需的因素。

德昂哥哥將平底鍋扣在自己頭上，保持這種狀態(tài)生活了兩天，以此扯動世界線；我爸爸改變了自己，長久養(yǎng)成的用餐時間；住西面的雪莉姐姐，一星期沒打掃房屋；打鐵的托尼爺爺，在狗窩趴睡三天。

不要偷笑，基拿。這并不是說大家的精神出了問題，而是在尋找神明留給我們的契機(jī)。

總而言之，為了下雨，城中所有人都在付出努力。

把能想到的，能遇到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

比如我，遇到你們，然后將你們帶回。

而恰恰，你們的到來，正是滿足‘下雨’的最后一點因素！”

娜西卡說的很認(rèn)真，但基拿越聽越忍不住，別過臉笑出了聲。

這令很娜西卡很不滿，手在雨簾中一抄，撒了他滿臉?biāo)椤?/p>

“好吧，好吧，我不笑。”基拿連續(xù)幾次深呼吸，壓下情緒。“不過我想問，你們是怎么去確定，做的事情，會與想要的結(jié)果有關(guān)呢？”

“我們在這片土地上，有著近兩千年的歷史。先祖?zhèn)儠呀?jīng)歷的事情，用我們獨有的文字記錄下來，這其中，有關(guān)因素與結(jié)果的內(nèi)容，最為詳細(xì)。”

“我能看看嗎？”

“可以。待會回家的時候，我給你準(zhǔn)備。”

……

門開了，恩恩格婆婆領(lǐng)著古妮薇爾走出來。

“真是殘忍至極的行為，多好的女孩啊。”老婆婆擦拭著眼角的淚痕。

基拿上前接過古妮薇爾的手，問道：“做面具需要多久？多少錢？”

恩恩格婆婆擺擺手：“你們是此次下雨的功臣，我不收你們的錢。面具嘛，我明天去市場買材料，順利的話，三天就能完成。”

基拿道聲謝，隨后領(lǐng)著古妮薇爾去了娜西卡的家。

娜西卡的父親穆斯，正是嶺澤族的族長。

他們家并不大，而且大部分空間，都堆放著這個族群的歷史文件。

為了安頓基拿與古妮薇爾，娜西卡取出一個玻璃瓶，在屋外將其打開。

蓬松的霉菌，在她控制下迅速生長，與原本的房屋墻壁連接在一起，變成一個簡陋窩棚。

雖然前后通風(fēng)，但至少能擋雨。

“等天晴了，我再給你們弄一個好點的房子。霉菌碰到水，會很難控制。”娜西卡略歉意的說。

然后她去抱被褥。

趁這個機(jī)會，基拿用古妮薇爾畫出的木板，搭出兩個簡易的床。

被褥與厚厚書本，一起拿了過來。

除此外，娜西卡還拿來一顆會發(fā)光的石頭。

它同樣被裝在玻璃瓶中，表面生滿了霉菌特有的柔軟纖毛。

借著光亮，基拿開始翻看這本書，幸好，這是后世的人整理過的，把原本嶺澤人獨有的文字，換成了大陸通用語。

其中開篇的第一句話，就令他心頭劇震。

‘構(gòu)成世界的最重要因素——無所不能的孢子。’

孢子？

魔法師魔力的根本，怎會在嶺澤人的書籍上出現(xiàn)？！

莫非是在翻譯過程中，用這個詞來代指某些不好描述的古語，事實上，它和魔法師并沒有關(guān)系？

基拿只能暫且?guī)е@個想法，繼續(xù)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