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我終究沒去送師弟。

這是自然的。他又不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又沒有大宗的行李，更不是一去不回。我兩算什么關系？我憑什么送他？

入冬之后小院里日常的雜活其實并不多。老不修依然門窗緊鎖的躲在房里玩閉關，傻子自己也會吃藥——橫豎他是死活不讓我碰。我郁郁寡歡的趴在窗口抽完一桿煙，覺得少了個師弟就像少了一大堆人一樣，這才剛剛半日，便已覺得生活索然無味。

“你干嘛去？”傻子見我伸出煙管遠遠勾過茶盤要走，忽然張嘴把我叫住。

“有屁放。”莫名其妙，拿著他的空碗我當然是送回廚房了，不然還能干嘛去？

傻子估計是把自己也問愣了，反應了一下才很不好意思道：“嗐，我還以為你又要去找小師叔了……”

我其實的確打算等把小院這里收拾停當了就去找小師叔。但看傻子那個少女懷春般的呆樣，決定逗逗他。于是我故意哼笑了一聲：“你是巴不得我趕緊去找她看看情況吧？嘿，真行。那天晚上弄的那么尷尬，差一丁點就讓你師父看出來了。”

傻子不以為然：“看出來又如何？她未嫁我未娶，再說山門也沒有禁止男女往來的規矩。”

“是沒有。但人家小師叔不要面子的？”

傻子卻一本正經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追的光明正大，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不過倒真有個事得問你。之前那枚芍藥珠花，你是不是后來轉交給小師叔了？”

“唉喲。”我放下茶盤一屁股跳上窗臺，掏出葉子又點了一桿煙細細嘬了兩口。心說你他娘的還好意思提，要不是因為你的倒霉珠花，我何至于和師弟差點吵起來，又怎么會在山下遇到那個現在想起來還令人渾身不適的不男不女？如今好不容易風平浪靜，怎的又想起問這破玩意了。

“你從哪知道的？”

“她那晚上來，在她頭上看見了。”

這是有可能的，但我全然沒有印象。那晚從被六師叔撞破站起身直到離開小院，小師叔前后只在傻子面前停留了片刻的工夫。加之又是晚上，他半臥在屋里視角受限。這都能一眼認出自己送的首飾，看來傻子的觀察力比之師弟也遜色不了多少，我簡直要在心里拍幾下巴掌稱頌了。

“想問什么你直說吧。能答的我盡量答，答不上來的我盡量編。當然了，你要是不信，大可以事后自己去找小師叔核實。”我決定與傻子開誠布公。

“什么信不信，我……就是，小師叔她有沒有跟你說過……說過我什么……”

傻子的聲音又小了下去。我就奇了怪了，堂堂七尺高的漢子，平時拌嘴的時候嗓門挺大一個人，每次一到“小師叔”三個字就變得哼哼唧唧，什么毛病？

“說過吧？”我搓著下巴。小師叔似乎是提過傻子坦誠正直啥的。

而后我一拍大腿。

“想起來了！她說‘師叔侄攪在一起有違綱常’。”

傻子臉都黑了：“就這？”

我一攤手：“可能還有別的，忘了。要不等會再去幫你問問？”

傻子滿臉嫌惡的別過臉裝睡：“免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