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自將傻子和小師叔送到山門。

天氣很差，希望他們能在風雪真正到來之前快快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一晚上過去，小師叔眼睛哭的紅紅的，腫成像兩個大桃子；傻子這個月倒是被我們養的白白胖胖，不過走路依然慢如蝸牛。為了幫他備足路上所需的藥，我差不多掏空了老不修的庫存。然而事實證明這很可能是肉包子打狗，傻子見到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幫他塞進車里時表情哭笑不得：

“我說老媽媽，你把方子留下就行了，路上見到藥房我自己去抓。”

“拜托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嘍，那么多能全是你的東西嗎？我小師叔沒有衣裳首飾？小師叔你上了馬車千萬別挨著他坐。腦袋不聰明是病，搞不好傳染。”我抓緊著最后的機會挖苦傻子。

“呸，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天天張牙舞爪的就知道欺負傷患！你看葉師弟下山后到現在可還有消息？那外面可有的是端莊好看的良家姑娘！誰都跟你似的。”

雖然明知道傻子不過玩笑話，但我著實聽到一半就已經在暗暗清點袖子里能用的毒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小混球最近屁話越發的多，專愛戳我痛處。

小師叔聽后卻噗的笑了，嘆道：“我還不知你二人已這么要好。”

“噫！要好個屁！”我和傻子異口同聲，相互嫌棄的對望了一眼，而后齊齊笑出聲來。

傻子行動不便，說成是件要吃要喝的麻煩行李也不為過。我們費了些周章才將他安頓進車里。眼看外面箱子抬的差不多了，小師叔偷偷將我拉到一邊，啞著嗓子交代道：

“小春淺你別記恨二哥，他必有他的考量。”

“你若再不理解，這世上恐怕再沒人懂他了。今早過來幫忙搬東西的幾個小輩說他昨晚與掌門大吵一架，半個山門都聽得見。若當真為了我，這不值當。”

關于老不修昨晚到底什么時候回來的我的確沒印象。小師叔說的不錯，整晚上我因為這件事非常恨他，畢竟是他投出的最后一票決定了小師叔不得不離開山門。一夕之間我同時失去兩個最好的朋友，老不修功不可沒；但客觀上我也能勉強假設出他力主小師叔下山的原由——

讓小師叔留在山門中獨自面對流言蜚語，日子只會更難過。

于是我隨便打了個哈哈：“他膽肥，敢跟掌門叫板，沒廢了他的長老位！行了時辰到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又不是以后見不著，別盡弄這矯情玩意，跟個娘們似的……”說完我就意識到這話錯了：我和小師叔可不就是娘們嗎？

小師叔道：“那我們走了，照顧好你自己和你師父。”

“走吧走吧。到了地方記得給我寫信。”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毫無疑問，我即將面對的是史上最難熬的冬天。封山，無休無止重復的日子，不再需要多加照顧的蟲舍，以及……可惡的老不修。

而師弟，我現在愈發沒譜他能否在封山之前趕回來。

“春淺師姐，小師叔究竟為何下山呀……？”馬車再不見蹤影，掌門院里的一個小鬼試探問我。

我不是個愛打聽的人，也討厭旁人八卦，因而打算逗逗他：“嗯？你覺得會為什么？”

“我聽別的師兄師姐說，小師叔是犯了錯，被趕出去的……”

古人云，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宜疏不宜堵。我忽然靈光一閃，非常拽的開口道：

“扯談。我來告訴你吧……小師叔其實已經定了嫁與那趙師兄，趕在年前要先見過家長不是？對了，此事我只與你一人說，你切勿再透露給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