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克聚完回家，她躺到床上，手機扔在身旁。

閉上眼睛，腦海里不停回想阿克的話，以及江離憂的短信。

翻來覆去，她只覺得思緒凌亂不堪。

不如，試試吧？腦海里出現個聲音。

她驀然睜開眼，被自己的念頭嚇一跳。

她再度閉上眼，雙手抱住膝蓋，側躺著，表情極為掙扎。

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

試試吧。她睜開眼。

拿起身側的手機，點開江離憂的對話框，躊躇著怎么說。

“滴！滴！滴！”來信息的聲音。

爺爺很想你。江離憂寫到。

她定住，手一動不動。

“滴答滴答。”時鐘繼續往前走，

我傍晚過去你家。她回到。

好。他只簡短地回了個字。

她扔下手機，只覺得全身心都在顫抖，激動，害怕，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

時鐘，這時指向2點10分。

各種情緒輾轉，她經歷完“頭腦風暴”后，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也沒調鬧鐘，醒來，一看時間，6點10分。

房間沒有開燈，籠罩在黑暗中。

借著外面路燈射進來的亮光，她摸索著穿好衣服，出門。媽媽在客廳中講電話，夜嵐在房間里玩手機。

“媽，我出去，晚點回來。”她換好鞋子。

“天寒地凍的，去哪？”媽媽把手機拿遠點，問道。

“同學家。”她開門。“留門給我就行。”說完，便下樓。

媽媽沒什么異議，接著講電話，偶爾發出的笑聲，響徹整棟樓。

“呼！”剛到大門處，一陣冷風刮過，帶著刺骨的冷。

“冷。”她縮縮脖子，手掌冷得通紅，下意識地一摸口袋，空空如也。江離憂送的手套，藏在書桌的抽屜里。

好在江離憂的住處離她家不遠，她一路小跑過去，一兩分鐘便到。看來，兩人住得近也有好處。

站在他家門口側邊，她沒摁門鈴，心里很忐忑。她還沒想好要說什么，只是覺得有話要說，不說不行，否則，心里會很難受。

我到了。發條信息過去。

等一下。秒回，兩三秒，大門緩緩打開，江離憂出現在玄關處，衣服有些許凌亂。

“你在干嘛？”看見江離憂，她心里先是一慌，接而看著他衣冠不整的樣子，心里升起一絲疑慮。

“沒什么。”他不自然一笑。

她心里有疑惑，但不再多問。

“小憂，”一個甜美好聽的女聲響起“是誰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芭比娃娃般的女生出現在眼前。

栗色的大波浪卷發，柔軟順滑，皮膚粉嫩，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瓏的鼻子下是一張櫻桃似的小嘴，非常惹人喜愛。

夜媛瞳孔微微收縮。如此精致的女子難得一見，只不過，似曾見過。

“我們見過。”女生甜甜一笑，千樹萬樹桃花開。“你叫夜媛？”

“嗯。”她點點頭，臉色帶著絲尷尬。

“我是吳亦然。”女生水汪汪的眼睛煞是惹人喜愛“小學時，我們見過一面。”

她一點即通，心里旋即一沉。小時候，那個芭比娃娃般的女孩，長大后，更加漂亮。

“你們聊，再見。”她轉身就想離開。小時候，江離憂因為這個女生，一下子變得冷淡，冷淡得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別走嘛，難得來了。”女生纖細白皙的玉手，出現在她跟前，攔住她的去路。“爺爺也在家，我們一起聚聚。”巧笑嫣然。

她停住，回頭，看見笑顏如花的女生，再看江離憂，眉頭輕蹙。

“媛媛來了？”老爺爺聲音傳來，隨之，人出現在門口。

女生放下玉手。

“爺爺，晚上好。”她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干笑。這下，想走也走不成。

“來！來！來！”很高興，上前，一把拉住夜媛的手，往客廳走去。

“爺爺，我自己走就行。”老爺爺寶刀未老，力氣很大，夜媛不得不順著他的力氣走。

江離憂把門關上，和吳亦然跟在后面。

她回頭，兩人并肩走的樣子，竟十分般配。其實，江離憂，要是沒有臉上的痕跡，也該是一個帥得“人神共憤”的男生。

心里莫名一酸，她迅速扭回頭，眼簾垂下，掩飾自己心里的異樣。

后面，江離憂眼里若有所思。

吳亦然笑容稍有停滯，隨后若無其事地繼續和江離憂說話。

“媛媛，你有一段時日沒來了吧？”老爺爺拉著她，坐到沙發上。

江離憂去廚房里，吳亦然坐在隔壁沙發。

“最近有些忙。”夜媛心里緊張，訕笑著回答。之前，起碼老爺爺是坐在她隔壁沙發的，現在老爺爺就坐在旁邊。

“真的？”老爺爺明顯不信。

“期末考即將來臨，忙也正常。”吳亦然適時地解圍。

江離憂從廚房出來，捧著一個托盤，上面端著幾杯飲料，冒著熱氣。

“喝杯熱飲，暖暖身子。”他把熱飲端給她，對她說道，神色溫柔。

“謝謝。”她接過熱飲，眼眸低垂。

“跟我無須客氣。”他輕聲說道。

她沒有出聲。

他拿給老爺爺。“爺爺，最近老師布置的作業多。”

“我不渴，”老爺爺示意他放在茶桌上“原來是這樣。”親孫子上馬，他終于相信。

江離憂把熱飲放下，把剩下兩杯，一杯自己拿著，一杯給吳亦然。

本來，老爺爺在身旁，她就不自在，再加上一個吳美女，就更加坐如針灸。

于是，她只得低頭，假裝在喝熱飲。

“媛媛，有好幾天沒來見見我這老頭子了，”老爺爺慈眉善目地看著她。“你就沒什么話跟我說嗎？”套熱乎，很有一套。

她心里暗叫不妙。雖說對方是老人，但是裝起可憐來卻讓人招架不住。

“想想我，一個孤家寡人…”老爺爺嘆息道。

“爺爺，你不是還有我，和小憂嗎？”這時，吳亦然笑道。

老爺爺緩緩擺擺手。“你們不算…”

“咳咳咳！”夜媛一激動，嗆到，不停咳嗽，手中的熱飲溢出來，些許灑落在她的褲子上。老爺爺，說話能不這么逗嗎？江離憂不算，那誰還算？

吳亦然跟他們很熟。她斜睨一眼隔壁沙發的美人，姿態婀娜多姿，笑容甜美，就連女人看了，也不禁贊嘆。

“還好嗎？”江離憂本站在一旁，見夜媛嗆到，忙走近，蹲下，取過她手中的熱飲，神色緊張。

她搖搖頭，順一順氣“沒事，咳！”

“媛媛，紙巾。”老爺爺從茶桌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

“謝謝爺爺。”她接過紙巾，擦擦剛被熱飲弄濕的褲腿。好在，只是簡單的桂花茶，不大礙事。

“下次，喝東西注意點。”江離憂把熱飲放在桌上，眉頭微皺。

“噢。”她木木地點頭。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夜媛，”忽然，吳亦然輕聲喚了句。

“嗯？”夜媛有些驚訝，看向女生，只見她一臉微笑。

“爺爺他們對你真好。”甜甜軟軟，一聽，讓人不禁軟化在里面。

夜媛不明白她所指，一臉疑惑。

看著江離憂，只見他眉頭緊鎖。

“我自然也疼小然。”倒是老爺爺來打破這迷之尷尬。

“亦然，偶爾來看看爺爺，是很好。”江離憂緩緩開口，沒有看向吳亦然。“不過，”戛然而止。

氣氛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因子，她看看老爺爺，笑容慈祥；看看江離憂，表情平淡，眉頭深鎖；再看看吳亦然，神情古怪。

“小然來看我，當然很好。”老爺爺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

“爺爺高興就好。”江離憂牽起夜媛的手。“我們先去二樓。”自然而然。

夜媛一驚，卻不敢大動作，因為老爺爺就在旁邊。

“媛媛，二樓有些工作，你去，小憂肯定完成得更好。”老爺爺親切地說道，眼神懇切。

“…好的。”半晌兒，夜媛才猶豫地答應，起身。都說到如此地步，沒有拒絕余地。

江離憂的力度并不大，任由著她抽出手，站起身。

“走吧”江離憂態度和緩，走在前面。

“爺爺，我們先走。”夜媛朝爺爺禮貌一笑，跟在他后面。

“小憂…”吳亦然剛開口。

“小然，坐過來這里。”老爺爺指指他身旁的空位“你許久沒來，今天我們好好聊聊。”笑容可掬。

吳亦然看著他倆的背影，眼里閃過一絲黯淡，稍縱即逝“好的。”微笑，如同一朵綻放的百合，傾國傾城。

這房子，從外面看，并不大，大概是70平米的寬度，長約100平米，完夠兩個人住。二樓，沿襲一樓的裝修風格，簡約風。只是，二樓的地板上，現在擺著許多工具，折疊爬梯，丙烯畫料，尼龍畫筆，一大塊布，水，桶，鉛筆。

“我剛搬完東西，準備做墻畫。”他倆來到二樓客廳，江離憂說道“亦然剛到，你就到了。”拿起一只鉛筆。

“哦。”她悶悶的。不知為何，她一直想著樓下的那個女生。

“我衣服亂，也是搬東西搬的。”他走到她面前，看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女生。

夜媛恍然大悟，臉“刷”地紅起來。“我…”沒介意。大窘，她想著這樣說，但是說不出來。

“亦然只是爸爸朋友家的女兒，我們沒什么。”他摸摸女生雜亂的長發。“她來，只是跟爺爺說話，我沒有跟她單獨相處。”

“…真的？”只要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情景，她心里直泛酸水。

“嗯，我的眼里只有小媛。”目光深情，專注。“而且，從小時候那一次起，我們便很少來往。”

“別摸我秀發。”她心里一松，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好的。”他依言。

不可否認，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跳漏了半拍。為了掩飾，她開口問道。“要做什么？”

“嗯…”他把鉛筆別到耳朵后面，一只手捏著下巴，很認真地思考。

“你不知道？”她抬頭，驚訝地看著他。

“知道是知道…”他彎下身子，一臉壞笑。“可是，小媛的想法才是我想法的根源。”

“不如，我現在回家可好？”她沒有退卻，而是迎視他的目光。事不過二，有過一次，第二次，應對這種狀況就自如多。雖然，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心里抑制不住顫抖，但還是“迎難而上”。總不能一直被壓制住。

在兩人的臉部距離只有15厘米，可以感受到雙方的呼吸時，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旋即把臉別開，站直身子。

“咳！”他輕輕咳嗽一聲，臉上出現一絲可疑的緋紅。“不行，本打算今晚跟你去小木屋，如今來看，是去不成了，既然去不成，你也該留下幫我完成工作。”

“我說不呢？”她覺得這樣的江離憂，很新奇。雖然，一度很害怕自己會先敗陣，但真成了，心里有股難以言喻的高興。

“你答應爺爺了。”語氣平和。

“我可以反悔。”她揚眉。

“你不會。”他篤定。

“到底要做什么？”跟他比試下去，她不會有勝算。

“墻畫。”他露齒一笑，明眸貝齒。

“什么？”沒聽清，或許是在她日常生活中，沒有這個詞。

“畫墻畫。”他把鉛筆從耳根那里拿下來。“在墻上作畫。”

這次，她聽清。之前，從電視上看過，有人會請設計師在自家墻上作畫，但是，她并沒有親眼見過。

“貼墻紙，或掛畫作，不就行？”這是她心中所想。

“親手畫的，更好。”他把外套褪去，扔到離工具堆較遠的座椅上，身上只著一件黑色襯衫。

房子內有暖氣，不想夜媛家里，一年四季都是自然氣候。

“那我要做什么？”看來，說服他買墻紙是不現實。

“你先把外套脫下。”他用鉛筆敲敲她的額頭。“工作起來方便。”

“疼！”她皺眉。

雖不滿，但還是脫下外套。

“你幫我調顏料。”他拿過，也放在剛才座椅上。

“我不會。”十幾種顏料，五花八門，看著眼花繚亂。

“我會告訴你。”他靠近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輕撫過她的臉頰“所以，不要擔心。”

她身體一僵。妖孽，狐貍。

“撲通！撲通！撲通！”心跳聲響起。

“小媛不懂的，我都會說。”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桂花香。

“我…我知道。”她一顆小心肝，不停地顫抖。

“那就行。”他終于走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壞笑，就連兩道濃密的眉毛，也泛起淡淡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那一刻，夜媛知道，她，被耍了。

那晚，她一直忙到十一點，才回去。

出來時，吳亦然已經離去。

本想，一個人回家也可以，畢竟只有幾分鐘路程。

哪曾想，江離憂硬是要送到她家樓下。不得已，夜媛帶著一顆緊張的心，慢慢地跟他走在安靜的道路上。

好在天冷，鄰居們基本已經熄燈，家里也已經熄燈。

“過去，就忘了它。”他們停在離家只有十米遠的桂花樹旁，夜媛笑著說道。

“為什么？”他眉頭輕擰。

“因為，我想，我們重新來過也不錯。”她緩緩笑道“是吧？憂。”

最后一句“憂”，讓他的眉頭松開，笑意出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