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爺爺叫她到廚房，不是叫她幫忙洗菜，而是叫她布置餐桌。布置餐桌，本是沒什么，畢竟放幾雙碗筷，擺凳子就行。但是，爺爺說，按西餐的習俗來布置。

西餐的習俗是什么？好在，江離憂懂。

兩人攜手合作，十分鐘下來，布置完畢。

其實，夜媛長這么大，第一次吃西餐。

刀叉，蠟燭，紅酒，牛排，一應俱。

而美食的制作過程，她并沒有全部目睹。

在廚房里的短暫觀摩，除了贊嘆，還是贊嘆。

老爺爺對待食物的態度，給人感覺就是皇家名廚，一絲不茍。

僅一個小時，賣相完美又不失香味的西餐便完成。

夜媛第一次知道，吃頓飯也可以這么講究。

每個餐盤上，都有精致的鮮花嫩葉點綴。牛排看起來極為可口，肉質細嫩，表面泛著一層薄薄的油光，像大理石紋般美艷動人。

隨著最終的杰作，意面的上臺，宣布正式開餐。

“媛媛，過來坐。”爺爺把身上的廚師大褂脫下，來到餐桌前。

夜媛完成手頭上的事，去喝杯酸奶，回頭，看見在柔光中，布置得猶如19世紀英國貴族就餐的餐桌，瞬間呆住。

“發什么呆？”江離憂剛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女生在發呆，眼底不禁出現一絲笑意。

“…沒。”她回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夜媛人生的第一頓西餐正式開始。

中餐，她經常吃。只不過，吃西餐，要講究什么？

沒有筷子，只有刀叉。

坐在精致的椅子上，面對著鮮嫩多汁的牛排，她心里有些發愁。

爺爺和江離憂顯然已經習慣，拿起刀叉的雙手，極為優雅。

“小媛，吃這份。”江離憂把切好的牛排輕輕推到她的面前，并把她原本的一份換過來。“要是不適應，可以拿筷子。”

“謝謝。”夜媛看著餐盤里切成一塊塊的牛排，心理輕松許多。“我用叉子就行。”雖說沒用過餐叉，但總要嘗試一下。

“你我之間不言謝。”江離憂微微一笑，春光無限。

“小憂真是個體貼的孩子。”爺爺坐在她倆的對面，眼里笑意點點。

“是啊，爺爺有個好孫子…”夜媛本想順著爺爺的話說下去，一接觸他的目光，突然明白什么，臉一紅，便打住了。

“雖說我是您的孫子，但如此自夸，可是不好？”江離憂嘴角噙笑，起身，打開紅酒，每人倒了小半杯。

“我不能喝酒。”待江離憂倒給她時，她小聲拒絕。她的酒量，并不好，而且，她也不喜歡喝酒。

“爺爺法國舊友贈送的，酒精含量低，口味甘甜，適當喝，對身體好。”江離憂不急于給她倒，微微側著身子，十足一副紳士樣兒。

“那…我要半杯。”她的內心蠢蠢欲動。一聽到法國這兩個字，眼睛便發亮。

“小憂不說，我還忘了。這瓶酒，”爺爺拿起酒杯，輕輕晃動，一股清甜的酒香慢慢溢出“確實是阿朗送的，該是自家酒莊的酒。”

“爺爺，吃飯時間禁止吹噓。”江離憂給夜媛倒了小半杯，把紅酒放好，坐回原位。

“也罷。”爺爺放下酒杯“聽小憂的話。”

“阿朗是誰？”有自家的酒莊，聽起來，好厲害。

“爺爺當廚師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他淡淡說道。

“很好的朋友。”爺爺似是回憶起舊事，臉上笑容輕松感慨。“當初，小憂也沒少折騰人家。”

“折騰？”夜媛似乎嗅出其中的端倪。

“我可沒有。”江離憂臉色有些不自然。

“其中發生什么事嗎？”夜媛的好奇心被勾起。江離憂的反應，有點奇怪。

“牛排冷了。”僅一瞬，又恢復自然之色。“吃吧。”

“沒什么。”爺爺笑得意味深長，但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媛媛，嘗嘗爺爺做的牛排。”

夜媛心里有疑問，只不過，見他們開動，自己不好再問，拿起叉子，叉了一塊牛肉，瞬間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牛排肉質鮮嫩且香甜多汁，富有口感，有種入口即化之感，美味無敵。

“好好吃。”她忍不住嘆道。好吃到咂舌，簡直是人間美味。

“謝謝媛媛，你的贊美，是對廚師的最高褒獎。”爺爺心情愉悅，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兒，顯得神采奕奕。

“這個…”夜媛不好意思地一笑。估計，自己的自信心，有一部分是爺爺培養起來的。

“主持過那么多晚宴，還是覺得，給家人做的，最好。”爺爺若有所思。

夜媛一怔。爺爺，這是把她當家人了嗎？

爺爺，今年85，曾是飲食界知名的大廚和美食家。主持過很多晚宴，也接待過很多名流貴族。現在，雖然退休，但時不時，還會親自下廚，并且不需要任何幫手，就毫不費力地做出一桌精美的食物。只要嘗過他做的美食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豎起大拇指。

夜媛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從初中開始，她的警戒心慢慢提高。除了最親的家人，對其他親人都很難親近。家人，這個詞，她一直在心里劃得很高的界限線。但是，從爺爺口中說出，似乎，可以接受。

“想什么？”江離憂拿起酒杯“碰一下？”示意。

他拿杯的姿勢很好看，動作間，說不盡的優雅。

“…可以。”夜媛眼角揚起，拿起酒杯。

“這種事，怎么少得了老頭子我。”爺爺笑吟吟地舉起紅酒杯。

“哈哈！”三人，相視，最先笑的是老爺爺，再到夜媛，接著是江離憂。

“叮！”清脆的碰杯聲。

“這次的葡萄酒不錯。”江離憂把酒杯放到鼻尖，一會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夜媛也學著他，把杯子湊近鼻尖，清新的葡萄香帶著淡淡的酒香撲鼻而來，輕抿一口，甘甜，清潤。

“媛媛覺得如何？”爺爺只喝一點，便放下，含笑看著夜媛。

“好喝。”夜媛不可思議地看著杯中的葡萄酒。本以為，酒該是難喝。卻沒想到，很好喝，像是飲料。

“好喝就行。”爺爺笑得臉上的褶子更多“小憂特地選的。”

“高中生不宜喝酒。這款，跟飲料無異，最適合。”江離憂把酒杯放下，側頭看向她，目光溫柔。“何況，小媛酒量不好。”

“是喝酒…對身體不好。”她臉色微紅，知道江離憂看過來，心跳瞬間加速。

“媛媛說的對。”爺爺點點頭“喝酒不好。以后，小憂，就需要你多多照看了。”

“爺…爺。”她真是哭笑不得。

“嗯，以后，我就依靠小媛了。”江離憂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這爺孫倆，是在一唱一和嗎？

歡樂的聚餐，你一言我一語，溫馨溢滿屋子。

江離憂唇角蓄滿笑意，爺爺眼角笑出皺紋，夜媛心里充滿陽光。

夜媛，總聽別人說，那誰誰誰，很陽光。聽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可當真存留在自己心里時，原來一切是那么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