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兩輛馬車便從林家后門出發了。
一行也才七八人。
馬車在古道上疾馳，這一轉眼，就出了平河郡。
一路向北。
上瑤城是金陽宗，刀劍門，百藥谷等三流宗門的招徒之地。
雖然林元楚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這段時間都一直風平浪靜。
秦玉坐在馬車內，路途顛簸，在加上旁邊還有個林元將，問東問西，對外面的事物充滿好奇。
小孩子勤學好問本是好事，但林元將偏偏凈問些沒用的。
“上瑤城還有多遠？”
“少爺，還早呢。日落十分差不多就到了。”
門外車夫應答道。
“好無聊啊！”
“要不來玩個游戲吧！”
林元將對著秦玉露出幾絲莫名笑意。
“隨便。”秦玉興致不大。
“好啊好啊！不如我們來猜拳吧，誰輸了就要說出一個秘密。”
“好……開始！”
第一輪。
秦玉和林元將都未猜對。
……
第四輪時，林元將不巧猜中了。
這可把他高興壞了，手舞足蹈的向秦玉炫耀。
“我就問一個問題，如實回答啊。你喜歡我姐嗎？”
“不喜歡。”
秦玉言簡意賅，反倒是林元將顯得有些意外，仍追問著：“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
秦玉只是回了個白眼，一想到一個小屁孩和他爭風吃醋就渾身不自在。
很快，繼續。
林元將還在靠著胡猜瞎想，秦玉卻琢磨到了一點關竅。
秦玉緊緊盯著林元將，好似要將他吞了。
林元將頓時毛骨悚然，吼道：“你干什么呢？”
秦玉才反應過來，急忙收了眼神。
游戲繼續。
但秦玉卻是運籌帷幄，連贏幾次。
就在剛才，他從林元將的瞳孔里感覺到了熟悉的味道。
秦玉看出了林元將的心情變化，看到了林元將內心的想法。
大致于讀心術。
想來想去，秦玉將這歸功于系統的修復。
記得有段時間他能看出人的悲喜厭惡。
現在也連帶著升級了。
幾輪過后，林元將已經了無興趣，不管他如何反應，總是贏不了。
而這窺探人心的異能也僅限于猜拳，實用之處倒是不多。
林元將閉上嘴巴，難得片刻安靜，秦玉閉目養神，思慮著日后的去路。
突然，馬聲長鳴。
林元將重重的摔在馬車板壁上，秦玉也受了波連。
不知怎的，馬車就突然停下。
“怎么回事？是要摔死我嗎！”
林元將大大咧咧的叫罵著。
出來一看。
幾棵粗壯的大樹攔在路上，樹葉青翠，顯然是剛放倒不久。
“小心！”
秦玉剛開口，遠處的密林里便飛來無數箭雨。
嗖嗖嗖！
一波接連一波。
秦玉拍飛幾只利箭，抓著發愣的林元將躲到馬車后方。
其他人避之不及，幾息過后，被射成了刺猬。
林家派出的幾名侍衛只是后天六七重實力，本來還想指望著他們護送林元楚兩姐弟呢。
“姐……姐！”
林元將大吼著，想要掙脫出去，尋找林元楚。
處境危急，啪！
林元將被秦玉敲昏過去，這傻孩子，若不及時收拾他，說不定做出啥事來。
馬車上，泥地里，到處都是箭支。
箭雨停息后，一群黑衣蒙面人殺了過來。
而林元楚和一個幸存下來的車夫也靠攏過來。
林元楚面色十分難看，他們一行人行蹤隱秘，從未透露出去，就連車夫護衛也是出發前半個時辰才定下的，卻不曾想還是被家賊泄露了出去。
林元楚一直為林家盡心盡力，沒想到最后換來的竟是背叛。
那車夫倒也忠誠，“小姐快帶著少爺逃走，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將他們攔下來。”
忠心可佳，卻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這句話倒是有些耳熟。
人就算認清了現實，有時候卻認不清命運，渴望著一絲奇跡。
而秦玉無疑是他們心中奇跡的制造者。
噌！
青玉劍現。
寒光四射，宣告死亡降臨。
秦玉一人一劍。
殺入敵群。
“鏘！”
“噗嗤！”
恍如電光火石，刀劍碰撞，火星四濺中，獻血橫飛。
剎那間，明亮陰柔的劍光彌漫而出，仿佛空氣不在是空氣，而是深夜的白月光。
秦玉施展出的是月華劍法中的”明月白霜”。
“該死，怎么會這樣，這小子的劍法怎么如此高妙。”
黑衣人中不斷有人叫罵著，他們得到的情報不是說這小子毫無修為，怎么轉眼間便殺掉了十多個兄弟。
黑衣頭領旋即眼中露出狠勁，大刀帶著破空之勢，閃電般劈向秦玉。
呼！
蓄滿力道的一擊落空，黑衣人大驚失色，雙腳一蹬，匆忙后退。
秦玉預料到了這個局面，手中的劍勢一變，帶著一抹明亮的弧度反刺回去，正是一招銀月彎鉤。
嗤！
劍尖從黑衣人的脖子處刺進，從后腦勺透出，干凈利索，一擊致命。
眼見頭領被殺，其他黑衣人慌了神。
“大頭領死了！快逃啊！”
場面頓時變得更加混亂。
棄刀而逃的，奮力反抗的。
只是他們都成了秦玉的劍下亡魂。
危機解除，林元楚等人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駭然，秦玉竟以一己之力擊殺后天九重的黑衣人以及其余敵犯。
而秦玉卻不覺得什么自豪，這本就是一邊倒的無情殺戮。
只是他現在的情況有點糟糕。
從尸體中浮起的灰敗之氣竄入秦玉體內，通天建木上的平衡也微微傾斜，更加嚴重的是秦玉的心緒。
持劍，殺人，任憑鮮活的血液從臉頰滑落。
第一次，清醒明目的殺人。
心里說不出的混亂。
秦玉知道自己再沒有理由能夠蒙蔽自己。
手腳有些麻木，全身感覺冰冷。
秦玉直挺挺的倒地，蜷縮著，瑟瑟發抖。
頃刻間的殺人狂魔變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少年兒。
腦海里不斷浮現出以往殺戮時的景象，安陽鎮棲霞客棧，流云仙宗紫陽秘境。
心臟越跳越快，可身子卻更加寒冷麻木。
一幅幅血肉模糊的人架爬向秦玉，抓住他的手腳，啃食他的血肉。
因秦玉而死的冤魂纏著秦玉。
他心里甚至有些恐懼。
“秦先生，你怎么了？”
一道親切滿懷焦慮的聲音傳入耳中，將秦玉拉回現實。
睜眼一看，原來是林元楚。
她將秦玉摟在懷里，女子獨特的體香令秦玉心神寧靜。
秦玉想要建造一個沒有殺戮，沒有陰謀詭計的桃源世界。
他很清楚自己的希望就如夏日薄冰一樣，脆弱不堪，又癡心妄想。
但有些人活著為了利益，有些人為了夢想。
沒有夢想，秦玉早就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即使遙不可及，他依然愿意獻出自己的全部心力。
殺人，是為了擺脫前世的唯唯諾諾，膽小怕事，是為了擺脫被束縛住的靈魂。
殺人，與秦玉的夢想背道而馳，現在是，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仍然是。
一個新世界的建立，必定歷經無數鮮血生命。
就如秦玉。
在血泊中重新站立起來。
與以往大不相同。
他正一步步與前世的自己分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