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只恨蘇阮，現在是連蘇菡也一塊恨上了。
柳明卿聽著身后蘇鶯的哭聲，心如刀割，卻硬是忍著沒回頭，跟在蘇瑞安身后往拂柳院走去。
“老爺。”柳明卿接過蘇瑞安脫下的外衫，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想替蘇鶯求情。
“夫人先睡吧。”蘇瑞安淡淡打斷她，“我看會賬本。”
柳明卿期盼的眸子頓時暗了下來，蘇鶯告狀詆毀蘇菡的行為，終是觸到了蘇瑞安的逆鱗。
他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蘇阮都能如此殘忍，對一個只是冠了他姓的女兒，又能真正大度到哪里去？
“老爺不要忙太晚了，注意身體。”柳明卿壓下心頭情緒，柔聲道。
蘇瑞安嗯了一聲，往書房走去。
——
轉眼到了十六這天，蘇阮去謝府學刺繡的日子。
天剛蒙蒙亮，蘇阮就爬起來自己打水來洗漱，還將睡眼朦朧的杏雨，從床上拉起來。
杏雨扒拉著枕頭不肯起，“小姐，夫人說讓李大哥送我們去，現在還早，多睡一會好嗎？”
“快起來！”蘇阮拍拍她拱起的小屁股，“不然我一個人去了。”
“嗚嗚，小姐討厭~”
杏雨垂死掙扎了兩下，最后不得己爬起來。
“小姐，杏雨去取早膳。”
“不用了，時候不早了。她昨兒給了我一些銅板，咱們出去吃。”蘇阮對著鏡子左右瞧了瞧，甚是滿意，“走吧。”
杏雨自言自語道：“看來小姐真的不想和崔公子退婚，要不然也不會將崔公子的話這么放在心上，對學刺繡這么上心。”
大門處李鐵早就準備好了，見蘇阮和杏雨出來，取出上馬凳，“三小姐，杏雨，早。”
“李大哥早。”
蘇阮和杏雨上了馬車后，馬車一路往謝府駛去。
大約一刻鐘時間便到了，兩人下了馬車，“李大哥再見。”
李鐵憨厚一笑，“晚上我再來接三小姐。”
馬車很快消失在視線里，杏雨道：“小姐，杏雨去敲門。”
蘇阮拉住她往外走，“不用了，跟我走。”
“去哪啊，小姐？”
——
崔氏酒肆后面的小院，崔湛正在用早膳，武空從外面敲門進來。
“公子，早。”
崔湛喝了一口粥，將勺子放下，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個水煮蛋剝開。
“武叔早，昨晚的事情辦得如何？”
“幸不辱公子命，”武空眉飛色舞，“昨晚我和兄弟們聲東擊西，殺了傅通三個手下扔到張如海院子里，把張如海嚇得當場去了半條老命，直接暈了過去。”
在中元節的晚上，見到三具形狀恐怖的尸體，任誰都能嚇個半死，何況張如海這種被色欲掏空了底子的人。
崔湛點點頭，“辛苦武叔了。”
這時陳五走進來，“公子，蘇三小姐來了。”
崔湛喝粥的手一頓，他將碗推到一邊，“撤走，讓她進來。”
“是，公子。”
這小丫頭還怪纏人的，武空心想，“公子先忙，我先走了。”
不一會，蘇阮來了，她食指相對，甜甜軟軟地喊了一聲，“崔公子，早。”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窄袖襖裙，衣襟上繡著白色的桂花，愈發襯得小臉白嫩得像崔湛剛吃過的水煮蛋的蛋白。
頭發也花了些心思，從左側繞過一縷秀發垂在胸前。若忽略她的身高與小身板，這裝扮這發型，倒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俏。
蘇阮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身高不夠，自以為不動聲色地踮起腳尖，挺直腰板，努力拔高自己的身量。
崔湛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極淺極淡的笑意，又很快恢復淡漠，“蘇三小姐早。”
蘇阮咬著唇，睫毛密密顫抖，“崔公子，我今天第一天去謝府學刺繡，我會認真學，努力爭取在金釵節上拿第一名。”
崔湛走到西窗下坐下，清晨的薄霧飄在他身后的窗外，朦朧清淡，俊美的男子看起來更加疏離，聲音仿似從虛空中飄來，染著霜雪的氣息，沒有半分紅塵煙火氣。
“嗯，加油。”
兩個字說完后沒下文，如同下了逐客令，一如繼往的沒有人情味。
蘇阮來了幾次，臉皮厚了許多，全然不將崔湛的冷淡放在心上，笑靨綻放，甜美如花，“我就是來告訴崔公子一聲，不打擾了，我走......咕嚕....”
話音未落，肚子里發出咕嚕的聲音，蘇阮難堪地迅速捂住肚子，小臉緋紅得像抹了胭脂似的。
“我走了，崔公子再見。”
不等崔湛出聲，蘇阮捂著臉落荒而逃。
嚶嚶，好丟臉！虧她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番！
都怪杏雨賴床，要不然用了早膳出來，就不會發生這么尷尬的事情了！
蘇阮三步并作兩步跑出院子，穿過小店的后門，正要往店外跑去，被陳五從后面叫住。
“蘇三小姐，等等。”
蘇阮只好站住，用手扇了扇發熱的臉，裝作沒事發生過。
“什么事，陳大哥。”
陳五遞給她一個紙袋，“公子讓我交給你的。”
“什么來的？”蘇阮邊說邊打開，一股香味襲來，原來里面裝了三個香噴噴的肉包子。
“崔公子，讓你，給我的？”她傻傻地一字一字問道，有些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冰山似的崔湛讓陳五給她的。
陳五笑著點了點頭，“蘇三小姐，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蘇阮的心一下子飛揚明媚起來，看來崔公子也不是外表看來那么冷淡嘛。
“我會好好吃的！陳大哥，替我謝謝崔公子！”她捧著肉包子，甜絲絲道。
——
蘇阮來到與杏雨約好的地方，杏雨手上提著蘇阮讓她買的東西，旁邊是一輛雇來的馬車。
因為順路，價格不貴。
兩人爬上馬車，杏雨聞到肉包子香味，鼻子使勁嗅了嗅，“小姐，好香的肉包子，哪來的？”
她眼巴巴瞅著蘇阮手中的紙袋，就差流口水了。
蘇阮將紙袋往身后一藏，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戒備，“杏雨，這不能給你吃。”
“為什么？”杏雨撅起嘴，“小姐你變小氣了。”
“因為這是崔公子給的。”蘇阮嘿嘿一笑，“你要是想吃，我明天買給你吃。”
杏雨哼了一聲，“小氣的小姐。”
蘇阮本來打定主意自己一個人吃的，最后還是受不了杏雨的眼神，分給了她一個。
兩人開開心心吃完肉包子后，馬車到了謝府附近。
蘇阮付了幾個銅板，和杏雨往謝府走去。
突然一輛馬車從她們面前駛過，差點撞到兩人。
杏雨嚇得小臉發白，蘇阮正想開口罵，謝府門房跑過來。
“對不起蘇三小姐，那是府上的馬車，有急事，一時沒留意蘇三小姐，對不起。”
“是謝大人嗎？出了什么事？”
門房猶豫地搖搖頭，“不是。”
不是謝大人？
那就是那個京城來的謝三爺了！
蘇阮眸子一閃，回頭看了眼消失在拐角處的馬車，唇角輕輕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