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里北堂傾拿著北堂家家規支著頭坐于床邊翻看,床上躺著的是還昏迷不醒的朝依。
床上的朝依眉毛動了動,復蘇醒“北堂傾?”
“嗯”北堂傾起身將朝依扶坐起來,把枕頭墊在朝依身后。
“北堂傾,莫叔呢?他的傷怎么樣了?”
北堂傾扶著朝依頭部的手一頓,隨后若無其事的抽出來,語氣淡淡:“你的莫叔沒什么事,倒是你的腹部,再晚一步就死了”
自己都傷成這樣了一醒來便是問別人,何時才會想到自己?
北堂傾生氣朝依不把自己的傷當回事,一時間語氣不免有些嗆。
朝依明顯一愣,竟是不知北堂傾還有這一面,出聲嗆人,她大概是第一個。
朝依這么想不免也這么問出了聲:“北堂傾,我是不是你第一個開口嗆的人?”
北堂傾身子一頓,低頭看著朝依,半晌后轉過身,將桌上的藥端給朝依:“喝了”
朝依也不指望北堂傾會回答,接過藥深吸一口氣,然后一飲而盡,放下碗后面前出現了一顆蜜餞,是北堂傾遞過來的,朝依抬頭看了看面無異色的北堂傾,伸手接過。
“謝謝”
北堂傾:“虞家這次截殺不成,你在莫宅……”
“郊外是因為他們將我和莫叔逼入窄地,才讓我沒有施展之地,但是莫宅好歹如此之大,他們若敢來,我又何懼?”
北堂傾眼眸流動“那個神秘人,你可知道是誰?”
朝依看著北堂傾,一會兒后道:“你是不是又懷疑我了?然而事實就是我也不知道那個黑衣人到底是誰,而且我只看到他的一片衣角而已,黑衣人也是你說的”
北堂傾:“你……”
朝依:“不過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對往事計較一輩子的人,我只是覺得你大可直接問我有沒有什么懷疑的人,不必問我知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這讓我覺得你是在懷疑我”
北堂傾低下頭“抱歉!”
朝依:“虞家的人還有動作是必然的,但我不覺得在冰室就一定會安全,不過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吧”
“我三日后要去祭奠我父母,時間不定,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莫叔,我走后希望你能派人給我照顧些莫叔時間”
祭奠父母?北堂傾打消了要一起去的念頭,點了點頭“好”
“多謝”
……
三日后
“莫叔,凍天堡有北堂傾,你去那里我才放心”
莫叔也想去祭奠那個牽掛了幾十年的女人,但他好像沒什么立場,點點頭“好,你放心吧!不過你也千萬要小心,虞家的人肯定時刻都在暗中盯著你的”
朝依點點頭“好”復而轉頭看著北堂傾,語氣真摯道:“北堂傾,謝謝你”不論兩人之間到了何種地步了,但北堂傾既答應莫叔來凍天堡,便說明他會保證莫叔的安全。
朝依騎著踏痕,在虞家的監視下向城外而去,實則早已偷偷朝虞家而去了,目標便是虞家的尸葬山。
至今為止所有人都覺得不歸涯沒有路,唯一的路也是不歸路,卻不知這出路就在虞家,而當年朝辰之所以能在不歸涯的半山腰將朝依抱去千紫樓,也是因為走的尸葬山。
尸葬山雖是虞家的,但卻是一座單獨而陡峭的山,雖然虞家在此處也設有高臺石階,但誰會守著一座滿是尸體的山?平時來的也只有虞家丟死人的那些人而已,像虞柏那種變態喜歡看人被折磨的這世間還是少數,所以朝依躲過了虞家主山,到這兒后便是一路暢通無阻。
再一次重游故地,一樣還是遍地蛇在爬行,除了尸體越來越多了。
朝依有些膽寒,兩手環著摸了摸胳膊,還是選擇施展輕功過去。
朝依這一去便是半個月,而這半個月足以發生很多事,比如:
“北堂傾,朝依和莫懷心呢?”
北堂傾面無表情,低垂著眼眸,也不看虞柏一眼。
虞柏目光陰鷙:“我看你能囂張幾時,來人,給我搜”
然后看著北堂傾道:“其實你我都知道朝依并不在城內,而且她這一走便是半個月,這時候我就算控制變異人把整個菑城都給屠了也沒人有本事能夠阻止,更別說你小小的一個北堂家了,你覺得以你北堂傾的一己之力能夠阻止得了嗎?”
北堂傾連眼神都沒有給虞柏一個,而正是因為這樣,虞柏才更加生氣。
“少爺,沒找到人”
“少爺,這邊也沒找到人”
“少爺,這邊也沒有”
“北堂申呢?”
“也沒找到北堂家主”
“沒找到?你們四處都搜過了?這北堂家如此之大,本少爺就不相信會沒有暗室之類的,北堂申和莫懷心肯定就躲在暗室里”
“沒有,少爺,我們書房、臥室,還有北堂公子的冰室都搜遍了,沒有暗室,只在書房的書層中找到了這個”
虞柏接過一看,有些生氣,說著便要往燭火上遞去:“這不就是兩張廢紙嗎?能有什么……”
一旁的江琴尋淡淡打斷:“《流光心曲》”
虞柏轉而看著江琴尋:“你說什么?這兩張廢……這兩張紙是《流光心曲》?”
江琴尋語氣淡淡:“是與不是可不是我說了算,但你若是現在毀了,回去便會知道父親的怒火為何了”
虞柏眼里閃過一絲后怕,趕緊將紙疊好放在胸前。
江琴尋指了指北堂傾一行人“他們怎么辦?”
虞柏冷哼:“當然是請我們高冷的北堂公子去虞家坐坐了”
“來人,帶回去”
在那些人即將碰上北堂傾時,北堂傾一個淡淡的眼神便讓那些人望而卻步。
虞柏怒目而視:“你們倒是上啊!都到這時候了,他北堂傾還有什么好怕的?”
北堂傾掃了一眼虞柏,面無表情的往前走。
到達虞家后,虞柏隱隱有些得意:“來人,將他們關進地牢”
“慢著”
“江琴尋,你又想干什么?”
江琴尋直視著虞柏,不緊不慢道:“北堂公子乃是虞家的貴客,怎么能關進地牢呢?”
虞柏陰沉著臉:“江琴尋,我做的決定還輪不到你更改”
“那么……不若你先去問問父親,是否要將北堂公子關進地牢,正好我很好奇為什么隋家的人都是在牢院,而北堂家的人卻要進地牢?”
虞柏面色一僵,想起他們去北堂家時他爹說的話:
“凡事都要有一個平衡力,你們將北堂家的人帶來后讓他們住在牢院,和隋家住在一起,本主雖然也很想將這些人都殺了一了百了,但若菑城只有我虞家存在,那還有誰來嫉妒我們的成功?”
“況且牢院雖不是地牢,但除了環境和地牢不同,其他也和地牢差不多,就算朝依回來了,但我們有這么多人質,還怕什么?”
看虞柏的神情,明顯是想到了他爹的吩咐了,江琴尋轉頭吩咐江風:
“將北堂公子一行人請去牢院”
“是,公子”
隨后不理會身后虞柏的不滿,江琴尋向前而去。
亥時
虞家書房里
“江琴尋呢?我不是說了今晚有事情要交代嗎?”
虞柏拱手恭敬道:“爹,下午后我就沒看到江琴尋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門可羅雀呢?也不在?”
虞柏搖搖頭
“他是想造反嗎?這個時候給我玩失蹤”
虞柏低頭,眼里都是幸災樂禍:看爹憤怒成這樣,江琴尋回來后肯定逃不了。
“虞柏,派人去給我找”
“是,爹”
連續找了兩天,但江琴尋卻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倒是在郊外最大的臭水溝里找到了江風,不過已經死了,尸體都被泡白了,已經開始腐爛。
“你是說,江琴尋死了?”
虞柏低著頭:“是,雖然只找到江風的尸體,但江風一直都與江琴尋在一起,江風都死了,江琴尋恐怕也……”
虞則瞇了瞇眼“我聽說江風身上的傷都是變異人殺的?”
虞柏心下一慌,急忙解釋:“爹,不是我,我雖然看不慣江琴尋,但您也知道,我看不慣江琴尋是從一開始就看不慣的,沒道理要在這時候對他動手”
虞則略一思索,確實,江琴尋不得柏兒的喜歡是一開始就不喜歡的,若是要殺他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殺。
沉聲吩咐道“給我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是”
深夜
牢院里,北堂傾的房里
虞家為了更好的牽制住北堂家和隋家,在牢院的這幾天都在他們的飯菜里下了藥,使他們渾身無力,所以這會兒面對房里的黑衣人時,北堂傾只有無能為力。
“你是誰?”
黑衣人沒有言語,而是幾步移到了北堂傾的面前,北堂傾想拔劍反抗,但別說手上了,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最后被黑衣人打暈。
黑衣人扛著北堂傾,直往虞家尸葬山而去,從衣袖里滑出一把匕首,在北堂傾的兩手動脈上劃了兩刀,北堂傾的血迅速噴涌而出,黑衣人將北堂傾往下一扔,直到看不到北堂傾,黑衣人才掠身飛走。
北堂傾是落到半空時醒來的,手腕上的痛使他有了一些力氣,但渾身的血液都在往外流,北堂傾閉了閉眼,只是有些不甘,沒等到她回來,也沒親口對她說過喜歡。
但北堂傾雖然雙手不能動了,但他僅靠著那點力氣,在落地時將所有力氣匯聚于雙腿,倒是落地時勉強站立,額上已經在冒冷汗了,但北堂傾沒有在意,掃視了一遍四周,都是遍山的白骨和滿地爬行的蛇。
北堂傾覺得這里好熟悉,好像曾經來過的樣子,雙手垂著,往前走了走,突然腦海里閃過一些情景。
遍地的蛇爬去一個方向,滿山的鬼魂在撕扯,她渾身是傷,她的害怕、恐懼、她在喊救命,她在喊他救她,這里是……
原來朝依說的被虞家隨意扔去的一處荒山便是這里,當時的她該是多么害怕?
當初朝依花了一年的時間活著回去,如今他卻沒有信心了。
走她走過的路,卻找不到她回去的路。
北堂傾在覺得渾身的血快要流盡時,倒地暈了過去,就像他的夢里一樣,就像當初朝依一般,他看到了遍地的蛇在向他爬來,那些鬼魂在撕扯他身上的肉。
……
朝依陪了父母半個多月,想起還在凍天堡的莫叔,便向來時的路過來,映入眼簾的卻是滿地的血跡,朝依食指摸了摸,還沒有凝固,這說明那個流血的人剛落下來不久。
沿著血跡尋去,前方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應該是個男人,可以看得出來是一個著白衣卻已被血浸透的男人。
朝依試探著將人翻過身,看他的側臉隱隱有些熟悉,扒開他臉上的頭發,看清他的面容后朝依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連身體都有些顫抖,嘴巴囁嚅道:“北……北堂傾,怎么會?”
朝依檢查了一遍北堂傾的身體,最后看到他還在往外流血的雙手。
朝依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往日高高在上的北堂傾現在成了這副模樣,尸葬山位于虞家,就算虞家將北堂傾抓了,控制變異人來對付北堂傾,但以北堂傾的武功就算不能徹底擊敗變異人,但自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不可能會落到被割斷動脈扔下來的結果。
將北堂傾的動脈割斷之人明顯是要讓北堂傾全身血液流光而死,這種死法容易使人硬生生痛醒,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液流盡而亡,如此殘忍之人不是虞家,會是誰呢?
不過朝依可以肯定的是北堂傾被害之時一定就在虞家,也許是虞家挾持了他,也許是虞家抓住了誰威脅了他,而行兇之人此時也定在虞家。
朝依仰起頭看了看上面,最后咬牙架著北堂傾往前面走了走,到平地時將北堂傾慢慢的放平。
北堂傾的血液已經差不多快流完了,如今想要救他只有一個辦法。
朝依看著北堂傾蒼白無血色的臉,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血跡,將北堂傾左手手腕的穴道封住,朝依抿了抿唇,終是下定了決心。
將隨身攜帶的匕首抽出,朝依閉了閉眼,往右手動脈上劃去,然后快速的將自己的右手腕與北堂傾的右手手腕對接,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血液在往外流,流進北堂傾的體內。
朝依咬著下嘴唇,果然,再一次體會慢慢死去的感覺還是很討厭啊!
換血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朝依感覺她體內的血越來越少了,額上冒著冷汗,嘴唇和小臉也漸漸的失去了血色,朝依痛得無法忍受,但又不能半途而廢。
而北堂傾原本蒼白的臉上逐漸的可見血色,嘴唇也肉眼可見的不那么干裂。
余光瞥見北堂傾的左手動了動,朝依心下一慌,迅速撤開自己的手腕,將北堂傾右手的穴道封住后再封住自己的,在北堂傾隱隱有醒來跡象時朝依捂住自己的右手腕踉蹌著腳步向不歸涯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