妋衣惦記著天帝說過如果曜央修行順利或許就能將元神碎片補上，便催著曜央將司內事務多托付龐襄，并命寧凡常住刻命司，千愿在天府宮也只需負責書房即可，如此一來曜央果然清閑不少。
剛開始妋衣還盯著曜央修行進展，后來見曜央十分自覺便安心當起了甩手掌柜。
一日妋衣才起床，坐在床上伸了個大懶腰，千愿便急急來報。
“不好了妋衣，司命他、他……”千愿結結巴巴，妋衣一皺眉便往書房去了。
曜央閉眼打坐，臉色慘淡，身上冒著冷汗。
“曜央，曜央。”妋衣連喚兩聲，見他沒有反應，探他體內只見真氣混亂，互相纏斗。妋衣費了好一番功夫才使他體內翻涌的真氣穩定下來。
見曜央恢復意識，長出了一口氣。
“往后不要再這般逞強了，你知道你方才險些走火入魔嗎？”妋衣還未梳洗，只著了里衣，曜央回頭與她對視一眼，又轉過頭去，輕咳了兩聲。
妋衣還未發覺有何不妥，繼續說到：“修行戒焦戒躁，反正有我在，不必操之過急。”
“司命上神，雨神來訪。”見書房門開著，歸染便直接在門口通報。
曜央抬起胳膊，用袖子擋住妋衣，語氣頗有不滿：“知道了。退下吧。”
可奈奉了壺清茶，備了碟糕點在茶室。曜央青木相對而坐，突然下起大雨，可奈守在茶室外也聽不見里面的談話。
二人交談一陣，臉色都沉了下來。
“青木哥哥！”妋衣已換好衣服，坐到兩人中間，沖青木挑了挑眉：“這么一大早就來看楚楚嗎？”
“妋衣上神別再拿我開玩笑了。”方才還沉著臉的青木突然又臉紅起來。
妋衣一笑，拿起一塊糕點。
“不斬前緣，后果難結。”曜央還是一臉嚴肅。
“我明白了。”青木起身告辭。
“方才你們說了些什么？”青木走后，妋衣八卦地湊到曜央跟前。
“不過是問了些楚荷在凡間的命途罷了。”曜央不愿細說的樣子，話鋒一轉：“你方才叫青木哥哥倒是叫得熱切。”
“哪有嘛，還好啦，都是飛捷教得好……”
妋衣又嬌羞又得意的表情，難道竟覺得自己在夸她嗎？曜央黑臉道：“往后別再這么對旁人說話了。”
“為什么？那多浪費我這自帶的易容術。”
“有失體統。”曜央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你這樣子倒是頗像你舅舅，終日把規矩禮制掛在嘴邊……”妋衣嘴上應著，心里卻想著得趁什么時候曜央不在刻命司，自己偷偷去看一眼楚荷的命途。
數日后，月老宮內，心月狐遠遠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溜進了紅線閣，便跟了上去。
太嚇人了吧……妋衣看著自閣頂垂下瀑布般紅線，墻上、架子上的紅線互相纏繞，眼花繚亂，手上的剪刀差點就拿不住了。
“哪根才是楚荷的呀？”妋衣驚嘆道。
“這只是放紅線的地方，凡人姻緣不在這哦。”身后傳來甜美的女聲。
“這樣吶……”妋衣點點頭，然后猛然反應過來，轉身眼前是一個長著狐耳的少女，一雙大眼睛不說話都顯得楚楚可憐。原來是心月狐，怎么這么倒霉，讓月老唯一的弟子逮住了。
“妋衣上神，你拿著剪刀是想做什么？”心月狐的耳朵動了動。
“妋衣上神是什么東西，你認錯人了。”妋衣按緊了臉上的面具，死不承認。
“狐貍是用鼻子認人的。”心月狐湊上前：“上神的身上的香氣很特別，雖然我們很少打交道，但我仍記得哦。”
這也太倒霉了，但凡不用鼻子認人的，本上神絕對能蒙混過關。都怪曜央，非不肯通融改一改楚荷的命數，她將要在凡間短短百年結的姻緣，青木卻又要為此等上不知多久。
前塵過就過了，還非得兩清了才能開始新的人生嗎？世間的感情不就是你欠我，我欠你，非得還清了才能過去那就是沒過去。
“況且綁出去的紅線是沒有實形的，普通的剪子是剪不斷的哦。”心月狐說。
妋衣訕訕收起剪子，想著要不施個昏睡術讓小狐貍睡過去，反正月老也沒什么損失應該不會追究，真追究起來我死不承認他能怎么著呢？總不能逼我把他喜歡長蘅婆婆的事情抖出來吧……
妋衣還未動手，心月狐便顯出原形，一只紅色小狐貍，跳進妋衣懷里。“要是上神帶我去桃止山玩，我就不告訴師父今日之事。”
好像還是直接將她打暈更方便。
“自曜央哥哥去桃止山后，我已經好久沒有機會同他說說話了。”心月狐耷拉著耳朵，好不惹人心疼。
曜央哥哥？這是八卦的氣息啊，妋衣當即決定將心月狐帶回桃止山。曜央平日總是端著，我看他在舊日情人面前如何端的起來。
一路放倒了幾個月老宮內當差的仙童，妋衣抱著心月狐大搖大擺地走了。
天府宮內六個小紙人圍著小狐貍逗趣兒，都覺得它十分可愛。心月狐也十分配合，賣萌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
歸染見妋衣支著下巴一臉郁悶地坐在亭子里，便奉上了一壺清茶。自第七界回來以后他許久沒有機會與妋衣獨處了，此刻只是靜靜站在她的身旁便覺得很知足。
“唉，歸染啊。”妋衣玩弄起手上的杯子：“情情愛愛的事情真是麻煩。”
“身處其中就不覺得麻煩了。”歸染淡淡道。
妋衣不曾想到歸染會有這樣的感慨，不愧是被帶出去走過一遭，就是比千愿他們開化得早。她打趣道：“你這是跟誰身處其中呢？是千愿嗎？可奈嚴肅了些，好像還是千愿更可愛。”
歸染搖了搖頭。
“你喜歡可奈這個類型的呀，的確，你的性格跟曜央差不多，應該是喜歡這樣可靠些的。”
歸染又搖了搖頭。
難不成……妋衣略有些驚訝，但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語重心長道：“這個感情嘛，自然是可以跨越性別的。不過這種感情很容易是單方面的，你以后的情路想來有些坎坷啊。”
她起身拍了拍歸染的肩膀，開解道：“能夠守在所愛之人身邊已經不失為一種幸運，看開些。縱使他對你無意，我相信終有一日你能獲得屬于自己的幸福。”
歸染沒再說話，是呀，能夠守在你的身邊已經很幸運了。
曜央自刻命司回到天府宮，見宮內多了只小狐貍，不用問便知是妋衣帶回來的。見亭中妋衣的手搭在曜央肩上，又想起妋衣整日隨身帶著歸染送的面具，曜央心中略有不快。
妋衣見著曜央回來了，突然想到歸染是曜央所創造的，這樣說起來莫非曜央可能是斷袖……難怪我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曜央哥哥。”心月狐化回人形，拉起曜央的衣袖。“心月來看你啦。”
曜央眉頭一皺，扯出袖子。“仙子自重。”
心月狐依然笑著，一雙大眼睛帶著光亮。
面對心月狐這等絕色都能坐懷不亂，斷袖的嫌疑又增加了幾分，妋衣遠遠觀察著。
入夜，心月拉著妋衣想讓她講講天界那些“隱藏情侶”，二人談及曜央。
“你說曜央是你命定之人？”妋衣驚訝道，腦補了霸道戰神與甜美小狐貍在一起的樣子，不覺露出姨母笑，這確乎是典型的話本子啊。
“師父算出來的，絕不會有錯。”心月晃了晃自己的尾巴：“雖然曜央哥哥現在還不喜歡我，但是終有一日我們會在一起的。”
“那你喜歡他什么呀？”
“我？”心月耳朵一豎：“我現在也不喜歡他呀。”
見妋衣一臉疑惑，眉頭都擰作了一團，心月解釋道：“我們還沒好好相處過，怎么會有感情呢。就算是命中注定，也需要好好經營的。”
就算是命中注定，也需要好好經營，這話頗有些哲理，不愧是月老門下，尋常情愛的故事想來是看爛了。
“那你眼中我長得什么樣子啊？”妋衣遲疑地問到。
“娘親的樣子呀。不過我們狐貍不像你們神一樣在乎外表，你長什么樣對我來說都沒有影響。”
語罷心月便化回狐形，蜷在妋衣懷里，鬧著要妋衣唱歌哄她睡覺。
說好的外形不會影響判斷呢？妋衣哼著小調，輕輕撫摸心月狐毛茸茸的腦袋，不多時兩人便沉沉睡去。
楚荷已經下界十幾日了，算起來是凡間十五六歲的樣子，再不行動怕是就晚了。次日清晨妋衣打算將心月狐送回月老宮就獨自去凡間破壞楚荷姻緣。
“可是凡間的姻緣，風神回到天界怎么還會放在心上呢？”心月狐不解為何妋衣非要破壞這樁姻緣。
“天機不可泄露，小狐貍，我送你回家以后，你可不許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蹤。”
“我也要去。”心月狐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妋衣，一臉無辜的樣子實在讓人很難拒絕。
“不行。”妋衣別過頭去不看她的眼睛。
“真的嗎？”心月狐帶著哭腔。
妋衣心里一揪，狠心重復道：“不行！”
心月狐收起弱弱的樣子，嘟囔著：“那我只好找曜央哥哥帶我去了。”
“別別別，我帶你去還不成嗎。”妋衣頭回見到比自己還能耍賴的人，甘拜下風。
一大早妋衣就不在天府宮內，曜央在書房內看見一封留給自己的沒有落款的書信。
凡間的一個小村子，妋衣和心月狐施了隱身術趴在一個農戶墻頭。這一世的楚荷是個鄉下大夫的女兒。小院子里，一個少女艱難地讀著一本書，時不時遇到不會的字便停頓下來。
“小蓮，別看了，快來搭把手。”房內傳來一個大娘的聲音，少女便忙合上書往房內走去。
“妋衣姐姐，我們該怎么做啊？”心月狐問到。
“我化作翩翩少年讓小蓮對我一見鐘情，然后帶著她私奔再始亂終棄，這樣她大抵便看破紅塵，一生伴著青燈古佛了吧。”妋衣一臉嚴肅地說。
心月狐沒忍住笑了出來：“我覺得小蓮不是重色之人。”
“那是她之前遇到的都不夠絕色。”妋衣一挑眉，化形為一個俊朗少年，往村外走去，心月狐嘆了口氣，化作一個書童跟上。
妋衣靠著一棵樹，此處是小蓮采藥的歸途。她假裝自己崴了腳，到時候小蓮為她上藥，無意間產生肢體接觸，自己再用深情的目光注視小蓮，便可大功告成……
“妋衣姐姐你別笑了，小蓮來了。”心月戳了戳妋衣。
“咝。”妋衣倒吸了口涼氣，這樣既表達了腳上的傷很疼，又顯示了自己的隱忍，妋衣忍不住佩服自己心思如此細膩。
可是小蓮卻徑直走過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