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丹站在酒店外，被林曉峰的話羞辱完就像丟了魂，全身無力地看著前方，他怎么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呢？好幾十秒后才反應過來，想繼續爭論而對手已經無影蹤。
趙仁雅陪著胡凱玲走出酒店，走到黃丹身旁，
“曉峰走了？”趙仁雅問，
“恩。”
“你和他說什么了？”胡凱玲調整好情緒后有些緊張，
“沒什么，我就讓他別走。”
“有沒有提我和你說的事？”
黃丹點了點頭，
“為什么要提?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假裝不知道，你說出來干嘛？”
“你別激動，我只是讓他別去找她。”
“這是我們夫妻的事，你干嘛要多管閑事？他如果真的和我離婚怎么辦？你說啊？”
胡凱玲的巴掌甩在了黃丹的臉上，打完就轉身離去，
趙仁雅看傻了，“她打你干嘛？神經病？我去找她。”
黃丹一把拉住老婆，“走吧，回家。”
坐上趙仁雅的車，覺得自己做了讓別人不開心的事，而且又是抱著友善的態度。
“他們兩個到底怎么了？”
“夫妻間就那些事唄。”
“那凱玲再如何也不能打你吧，還當著我的面。”
“你是我主人？”
“能不能正經點，我是生氣的。”
“可能是我做錯了吧，她的確讓我別和林曉峰說。”
“別人夫妻倆的事，我們始終是外人，別摻和進去最好，兩夫妻再怎么吵沒有外人介入的情況下都能復合的，到時候兩個人還聯合起來怪你呢說不定。”
“我就擔心他們會離婚。”
“不會的，離婚哪有這么容易。”
“希望吧。”
黃丹希望他們會和好如初，雖然想著和自己沒多大關系，可事實是自己也在那場爭吵中扮演著一名角色；
兩周后，黃丹從趙仁雅口中得知他們還是離婚了，聽到消息后一時間不能接受，就好像一根系了很久的鞋帶突然斷了，又很難買到相同款式的，新的鞋帶怎么都看著不順眼。
很長的時間內黃丹都有些抑郁，林曉峰和胡凱玲把自己聯系方式屏蔽，本身就不豐富的朋友圈一下減員大約百分之五十，開始考慮也許真的是自己做錯了，那晚如果沒有說就好了。
16年10月，這大半年來，除了和林曉峰和胡凱玲，與其他人也很自然地不怎么聯系，當誰朋友圈發個動態，給他們點個贊，也沒有多余的話想說，知道每個人都過得不錯就行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洪子恒碩士畢業，而且由于他的成績和平時的為人處世各方面都不錯，甚至得到了學校公費外派到新加坡的學習機會，名額只有一個將由他和其他同學競爭，說是競爭其實也就是老師的一個推薦名額，
洪子恒約黃丹休息日去一次他學校附近想找他談一談，開車到咖啡店，坐在空桌等著洪子恒，見他和女朋友到后點了三杯咖啡，還各點了一個小蛋糕作為甜品；
“現在到哪一步了？名額決定了嗎？”黃丹問完就挖著蛋糕品嘗，
“快出了，哥，你說我要不要給老師送點禮？他肯推薦我就肯定能上。”
“能送嗎，我擔心會不會弄巧成拙。”
“我看見和子恒競爭的王銘的父母陪著他來過學校。”紀蕓蕓說，
“你想子恒去新加坡？他去了你們就異國戀了。”
“我們咨詢過學姐，過去讀完可以當地就業，到時候能申請我過去，我們就可以在那定居。”
“是啊，表哥，就算到時候不習慣還能回來，我們的專業在那邊很有市場。”
“那就送唄，要送什么多少錢？”
“現在怎么都得智能手機或者平板起步吧，我們直接去老師辦公室不太方便，你能幫我去送嗎？”
“我去送？這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去就算別人看見也不知道是誰的家長。”
“那行，什么時候送。”
“就現在，老師在呢。”
洪子恒說完從袋里拿出一個手機和一個平板電腦，往桌上一拍，將老師的辦公室樓和房間號碼發給了黃丹手機。
兩人繼續在咖啡廳坐著，黃丹提著藍色紙袋獨自前往，還有些緊張，長這么大從來沒給誰送給禮，內心無論怎么反感，細細一想這也無傷大雅，事關表弟的前途如果這兩個東西能把這個名額拿下，自然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又想到自己的遲鈍和不懂人情世故，才造成這么多年還混在最基層的梯隊里，如果自己是領導也會喜歡時不時送送禮的下屬吧，不然幫誰不都一樣嘛。
黃丹來到辦公室外敲門，聽見‘請進’后開門，辦公室只有一個老師在，那人抬起頭黃丹有些傻眼，
“是你，你來干嘛？”
黃丹看著他不知道怎么說，手中的袋子有些顯眼，
“呵呵，幫哪個學生來的？”
黃丹轉身離開，又被他喊住，
“別走，我能查出來你是誰的家人，你的地址一輸入就能馬上匹配出來。”
黃丹再次轉身走到他身邊，“我是洪子恒的表哥。”
“噢，是為了新加坡公派留學的事吧。”
“我知道我們有過不愉快，只不過這是兩碼事，我希望不要影響子恒的前途。”
“我當然知道這是兩碼事，你這么懂法律我可不敢亂說話，其實我呢也沒什么權利，只不過能決定去新加坡的名額，東西你帶回去吧，我已經有決定了。”
“老師，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子恒一直很努力，半工半讀不給家里增加負擔，好不容易憑借自己努力碩士畢業，如果能有這次機會他一定會為學校爭氣的。”
“這話不對，別的學生就不想為學校爭氣了？如果沒有見到你的話可能會是他呢。”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些過節，但這和你的學生無關。”
“房子你賠我？這幾年房價漲成什么樣了，這事本身和你無關，做英雄的感覺怎么樣？這個社會就是這么現實，你也沒想到吧，想要給你表弟機會？可以啊，跪下來，跪下來我可以考慮考慮。”
黃丹不想搞砸洪子恒的事，好像每一件事都是被自己搞砸的，這里沒有其他人，跪一下也沒什么吧；
黃丹面無表情地跪了下來，對方也沒想到面前的男人居然真的跪在自己面前，
說巧不巧辦公室的門又被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學生看到這個場景有些吃驚，連忙關上門出去，
那人走到門邊將門鎖上，“起來吧，起來吧，這事上面已經定了，本身就不是洪子恒，你求我也沒用。”
“老師，我求求你，給他一次機會吧。”
“你先起來行嗎？我給你看文件，你是不是洪子恒表哥不重要，名字早就寫好了，是上面決定的，子恒很優秀，可別人父母更有本事，我這么說你懂了吧。”
黃丹點點頭，“謝謝你，打擾了。”
“喂，她們母子還好吧？”
“好的，放心吧。”
黃丹走出辦公室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不忍心告訴洪子恒落選的原因，怕他會仇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其實這就是世界的本貌，自己已經慢慢領悟了；
剛走到校門口，就看到洪子恒和紀蕓蕓，看見黃丹手上的袋子還在，
“哥，他沒收？”
“恩，名單說是已經定了，子恒，別氣餒，還有很多機會的。”
“定了？不可能，后天才定呢，是不是他們送的禮比我們貴重？”
“不是，老師說學校選了他。”黃丹將袋子遞給紀蕓蕓，
“不行，你陪我再去一次問清楚，我不服，我哪哪都比他強，為什么會輸，評判標準是什么？”
“子恒，你冷靜點，我知道這次機會很重要對你來說，可他們已經決定了，去不了新加坡就去不了唄，上海也挺好啊。”
“去不了就去不了？你懂什么啊，這個機會你知不知這意味著什么？可能可以改變我人生的軌跡。”
“現在國內發展這么好也有很多機會啊，以你的學歷找一份好工作很方便的。”
“你有關系讓我進國企嗎？就業和失業的風險是相對的，每年多少畢業生求職，而做到退休又需要多少年，根本就沒那么多崗位能消化你知道嗎？我不像你是醫生，也沒有上海的老婆有房子，你一直是我的標桿，只有出國才能跨過你。”
“你冷靜點好嗎？”
“我不冷靜？我現在比什么時候都冷靜，我讀碩士就是為了比你強，爸媽每次都拿我和你比，從小到大我受夠了，我碩士學位拿到手他們也沒有很開心，還和我說有事多問問你，是不是你說錯話惹老師不開心了？”
“你老師我之前認識，是有些不愉快。”
“操，我就知道，他和我說過我機會很大，就不該找你。”
洪子恒拉著紀蕓蕓的手離開了，黃丹看著他們，嘆了一口氣又回到咖啡店，
點了一杯DoubleEspresso，喝慣無糖的他今天特地加了一顆糖，拿著小湯匙攪拌著，咖啡的香味撲鼻，配著店內的音樂，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給洪子恒。
“你這么說你表哥，不好吧。”紀蕓蕓有些懊惱，
“你說這機會是不是應該是我的？”
“我知道你比他優秀，可也不一定是你表哥的原因才讓你落選的啊。”
“他自己都說他們以前有過誤會，完了，這下完了。”
“什么就完了，這樣我們就不用分開了，你不喜歡嗎？”
“我想帶你去新加坡生活。”
“你不是為了我，你是為了比你表哥強而已，沒你表哥你去不去都無所謂。”
迎面走來一個同學，“子恒，怎么樣，有沒有通知你名額？”
“估計我落選了。”
“這競爭太激烈了，就國內發展吧，我前面看到有個男人跪在老師辦公室，肯定也是為這事。”
“什么？跪著？穿什么衣服？”
“條紋襯衫，身旁的藍色紙袋和蕓蕓拿得好像一樣。而且啊，我還聽說了，王銘他父母和副校長認識，這次估計是他了。”
“你確定嗎？”紀蕓蕓問，
“當然了，他自己說得能有假啊。”
“你看，冤枉你...”紀蕓蕓轉身洪子恒已經消失在身邊了，
“子恒這么急跑去哪？”
紀蕓蕓笑笑，提著袋子往宿舍走。
洪子恒氣喘吁吁地跑到校門口，左右環顧沒見著人，過馬路到達前面的咖啡店門口，
看見黃丹坐在里面才松口氣，洪子恒沒進去一直站在外面偷偷看著，見他一直低頭在玩手機，不久手機就震動，看著黃丹的短信，滿臉愧疚地走進去，坐在黃丹的對面；
“哥，我是不是很混蛋？”
“沒有啊，誰這么說你？”
“對不起，我前面太沖動了。”
“你說得對，我前面想了想，自己的確好多事都辦砸了，做什么都不順，什么都和自己的想法背馳而行。”
“那是你太善良了，容易被別人欺負。”
“沒人欺負我，除了你嫂子。”
“誰都能欺負你，前面我就欺負你了，其實我覺得你挺幼稚的，還沒我成熟呢。”
“哈哈，是嗎？”
“是啊，我不去了，我就待在上海，找工作靠自己能力奮斗。”
“對啊，這樣不是挺好的。”
“哥，你怎么不罵我兩句，我很難受。”
“我怕把身邊的人都弄丟了。”
洪子恒捂著眼睛趴在桌子上，
黃丹不清楚洪子恒是怎么知道事情原委的，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曾經跪過，洪子恒沒有提自己也就當沒發生過，他說得并不是假話，身邊的人都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