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花從蕓蕓弟子之間，搖搖欲墜地站起來。她失神的眼瞳逐漸清澈，虛妄的肉身早度之于幻。

“師父，師祖，難道那個真正害我的那個人，你們就不打算處置了么？”她纖臂遙遙指向王巴誕，身子好像很容易就能被風吹倒似的。

老祖宗連眼縫也懶得再瞇開。

“煉塔祭天不能停，一切等大事成后再計較。”

王巴誕冷笑著瞥向柳花，又奸邪地將眼投向劉根。

柳花身子晃了又晃，在劉根舔唇回望下，羞憤地招引紫滟，插入氣海。她自絕修行，丟棄了殘命。

“柳師姐！柳師姐，你何必如此？”許逸塵哭喊，那曾被柳花踩在腳下的儲物袋，被他緊緊撰在手心。

“住口！”柳花身邊的女弟子站了起來，“柳花會絕望，還不是因為你。她本來已經打算忘記過往，將一生奉獻給谷靈山，讓余生都為蒼生而活。你又何必跑來告訴她真相？讓她知道玷污自己身子的，甚至不是曾愛慕過的蘇師弟！”

“呵，哈哈哈。”許逸塵狂笑，“這世間真好笑，這蒼生真愚昧，寧愿讓美夢掩蓋丑陋，也不肯活得清醒。”

“你住口！”更多弟子站了起來，“擾亂煉塔祭天儀式的人，不配存在于谷靈山，出去！”

忽然天地間一片靜謐，許逸塵呆望著相處多年的同門們，只覺得陌生。

而正當他不知所措時，萬鼎峰的弟子們站了起來，曾跟蘇卿一起闖三關的新人弟子們脫下門派服，站了起來。

“呸！去他的仙門正派，去她的為了蒼生。老子也是蒼生，老子要為自己而活！”

“逸塵師弟，你別怕，還有我們——”

“蘇師弟曾有恩于我，我再念一句古咒，就不配為人！”

這些修為還弱的小弟子造起反來，他們四處亂跑，搗亂還在沉心念咒的同門。他們把云雀殿的香爐踢翻，飛到檐上踩踏瑞獸角。

高臺之上，兩位老祖宗同時睜開眼來，虎目射出盛芒。

“孽障！”

他們同時厲喝，聲音如雷鳴滾滾。

正造反搗亂的小弟子們只覺腳底發麻，氣海凝滯，喉口腥甜，全部摔在地上，失去了行動力。

法相從眾外門長老中間慢慢地站起來，看著他這一峰的弟子，如今躺在地上茍延殘喘。

他一直認為，自己這一峰，自己教出來的弟子，是最具仙氣，最有俠義，也最像人的。可是反觀迎客峰弟子，他們這樣的奸險小人，如今裝模作樣討好，轉眸偷笑鄙夷，活得竟比自己峰的弟子還好。這是為什么？

法相長老站在這蒼茫大地之中，環視伏跪念古咒的弟子們。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個鮮活的人，倒更像是無知無覺無腦無心的砂礫。

他頭暈目眩地轉回來，望向從入門起，就最崇敬的心眠師兄。

“師兄！”法相大喊。一雙驟然老去，黯淡消沉，只余星點光芒的眼睛，在皺紋中抓向希望，“心眠師兄！你說說話呀，你收徒最講究仁義道德，難道現在就忍心看著弟子們被扭曲觀念，來做這違背良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