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打完電話之后，便把被子拉了拉，和衣而眠，連鞋子也沒脫。

做完手術后，宋殊的身體變得異常虛弱，還有些嗜睡。

無論睡多久，還是會覺得很困倦。

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她是被突如其來的亮光刺到眼睛，這才醒了過來。

宋殊心不甘情不愿地從被窩里面伸出了一半的腦袋，抬頭看向了房間里開燈的人。

秦斂站在房間的門口，頎長的身體靠在門上，正沉默地注視著宋殊，他淡漠地道：“起床，吃飯。”

言簡意賅，像是個機器人一樣。

秦斂的眼尾很長，眸色又有些淡，看久了像是要被他吸進去一樣。

宋殊不再看秦斂的眼睛，她縮在被窩里，有點懶洋洋地哦了一聲，別有一種慵懶的意味，意識還在清醒和混沌之間。

雖然這樣答應著，宋殊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了被窩里面，完全沒有起床的意思。

這是打算賴床了。

這不能怪她，是被窩太溫暖了，被窩把她封印了。

房間中有片刻的沉默，秦斂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放了下去，倒數三二一。

然而宋殊還是沒有起床的意思，露在被窩外面的半顆亂糟糟的腦袋，現在也完全縮回了被窩里面。

就像個蝸牛一樣，縮到了自己的殼里面。

秦斂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把房間的空調打開，房間的空氣漸漸變得暖和了起來。

他隨即離開了房間，只是門卻敞開著。

秦斂的腳步聲很輕，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就更輕了。

宋殊耳邊，秦斂的腳步漸漸消散，像是一縷風一般，在空氣里漸漸地消失。

宋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被香味勾引著醒來的，空氣里充滿了食物里面的香氣。

饑餓感重重襲來，宋殊磨磨蹭蹭地到了床邊，笨拙地扶著墻邊的扶手，蹦跳著去了洗漱間。

宋殊洗臉刷牙之后，又磨磨蹭蹭地去了餐廳吃飯。

秦斂可是只有晚上會回家做飯，且行且珍惜，這頓不吃，那就是兩天都沒飯吃。

秦斂看著宋殊像是一只笨拙的企鵝一般，廢力而又緩慢地到了餐桌旁邊，拉開了凳子，磨蹭著坐了下來。

他唇角不由自主地浮現了一抹笑意，覺得很有意思。

果然一個人在家還是太無聊了，宋殊回來就變得有意思了。

宋殊看著秦斂微微翹起的唇角，覺得異常地扎眼，這是嘲笑她的吧。

秦斂這人，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他所有的同情心，大概都花費在下嫁給她這件事上了。

為了面前的這口飯，宋殊還是決定假裝沒看見秦斂的嘲諷。

這晚的飯菜異常的清淡，都是湯湯水水的，烏雞湯，山藥排骨湯，紅豆薏仁粥。

香氣雖然很足，然而到嘴巴里面，除了鹽和糖的味道，什么都沒有。

不過，好在今天晚上有蛋撻吃。

“烏雞湯是樓下景爺爺送來的，說給你養骨頭，趕緊喝，喝完我還碗。”秦斂開口道，順帶著把整個裝湯的碗，都推到了宋殊的面前。

宋殊和碗里面的雞大眼瞪小眼，最終還是拿著筷子戳了戳，默默地搖了搖頭，隨后伸手向著蛋撻伸了過去。

秦斂做的蛋撻是一絕，外焦里嫩，糖味和香味彌漫，光是聞起來都讓人食指大開。

宋殊伸手，在下一刻，手卻被秦斂抓住了。

他的手看起來修長而指節分明，過于漂亮，反倒看起來沒什么力氣，然而宋殊卻被抓地動彈不得。

他淺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宋殊深褐色的眼眸，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看著宋殊。

“先喝湯，后吃蛋撻。”

不知道為什么，宋殊覺得自己手被秦斂觸碰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是觸電了一般。

電流從她的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臟，又流入到了腳底。

她的腳趾微微蜷縮著，默默地注視著秦斂。

狹路相逢勇者勝，猶豫就會敗北，敗北就會白給。

“我想吃蛋撻，不想喝湯。”宋殊道，尾音微沉，帶著點祈求。

宋殊一直看著秦斂，他的嘴唇沒有動，然而宋殊卻意外地聽到了秦斂的聲音。

“沒有一點身為病人的自覺性，現在還學會挑食了，從前都是給什么吃什么，胃那么空，吃蛋撻會覺得難受的。”

宋殊微楞，懵了三秒。

她明明，沒看到秦斂說話啊，而且秦斂，一般不會對她說這么長的一句話。

還意外地有點被關心的感覺。

宋殊神情有點呆滯，然后又聽到了秦斂道：“宋殊在發什么呆，好像個小傻子一樣，這樣看著我干什么，一點女孩子的矜持都沒有。”

宋殊這次確定，秦斂一定沒說話，而她的確聽到了秦斂的聲音。

這，還真是夠奇怪的。

秦斂向來都是傲慢且自負的，絕對不會關心她，更不會說她像個傻子，也不會說她不矜持。

秦斂看她的目光，就跟看其他人一樣，和看螻蟻相比，沒什么區別。

而秦斂給宋殊飯吃，就和他喂一下流浪狗是同一種性質，只是發一下他在人類身上無處安放的善心而已。

宋殊由此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難道是她幻聽了？

難不成真的是她的是出車禍的時候，撞壞了腦子，那還真是個嚴重的問題……

宋殊的心思一時間百轉千回，有點不確定，還有點心虛地問道：“你剛剛抓著我的手，是不是說我沒有女孩子的矜持。”

這一次，秦斂懵了三秒，看向了宋殊，目光有些驚疑不定。

就是這片刻的猶豫，宋殊基本上就確定下來了。

秦斂絕對是真的這么想的，即便是他沒說出口，他也絕對就是這么說的。

秦斂收回了手，正襟危坐，優雅地拿著筷子，垂眸吃飯，恍若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宋殊面對著一桌的飯菜，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繼續吃，還是表現一下自己的骨氣，不食嗟來之食。

最終她的饑餓感，還是戰勝了她反抗專制統治的秦斂的勇氣，沒什么骨氣地繼續吃飯，也沒敢再對著那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蛋撻伸出手。

她還在糾結著，剛剛秦斂到底是說話了，還是沒有在說話？

而秦斂也在苦惱著，他剛剛是說漏嘴了嗎？

他明明記得，自己沒說話啊……

秦斂微皺著眉，看著宋殊拿個小勺子，慢悠悠地舀著湯喝，他淡淡地道：“少喝湯，多吃肉，蛋白質都在肉里面。”

宋殊抬頭看向了秦斂，秦斂碗里的米飯已經吃完了，現在抱著手臂，看著她喝湯。

“我刷碗。”宋殊道，言下之意就是，您老去房間休息吧，別杵在這了。

“在你手好了之前，我刷碗。”秦斂道，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像是隨口答應的一樣。

宋殊思前想后，最終還是說了一句，“謝謝啊，秦斂，你真是個好人。”

秦斂露出了一副宋殊從未見過的神情，又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笑。

搞得宋殊也覺得，自己的心情也七上八下的，味同嚼蠟一般地吃著肉。

“宋殊，你很喜歡發好人卡嗎？”秦斂問她。

宋殊愣了愣，目光定定地看向了秦斂，“也不是，就給你發過。因為我看大部分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自己也不是個好人。”

秦斂被逗樂了，聲音卻還是冷冷的，“那是你的眼光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