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夏荷依舊呆呆地望著院墻之上，那里已經(jīng)沒有柳如煙的身影，只剩下沉沉的夜色。
經(jīng)過前幾日的休養(yǎng)，柳如煙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快，若非偶爾襲來的胸悶氣短，她差點(diǎn)忘記了自己是個命不久矣的病人。
輕松越過院墻，落地的瞬間，柳如煙卻有些后悔。天已然黑透，街上空無一人，安靜得只聽得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溜倒是溜出來了，只是，這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該去哪呢？柳如煙犯了難。
“不如去杜撰街碰碰運(yùn)氣，”她想，“先保命要緊。”
既打定主意，柳如煙便抱起包袱，硬著頭皮朝前走，剛走到拐角處，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她的腳。
“啊！”柳如煙嚇得失聲驚呼，又擔(dān)心喊聲會引來旁人的注意，忙捂住嘴，身子瑟瑟發(fā)抖。
過了好一會，才帶著哭腔小聲詢問：“誰……你是……你是人還是鬼？”
那人的手指冰涼刺骨。
“再不放開，我要報警……啊不是！我要叫人了啊……”柳如煙嚇得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嘴里胡言亂語。
“別說話！”那人終于開口，手上稍稍用力一拉，柳如煙順勢跌坐在地，所幸地上是一堆干草。
不等柳如煙發(fā)作，那人又開了口：“救我。”
聲音不輕不重，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黑燈瞎火的，柳如煙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只能從聲音和身形上判斷，對方是個男子。
“救……救你？”柳如煙心里權(quán)衡著利弊，真要打起架來，我這一介女流之輩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假意應(yīng)下再做打算，“你怎么了？我……我怎么救？”
“有人要?dú)⑽摇！蹦侨送鐭熒磉吙苛丝浚p咳一聲，喘息聲加重，“姑娘可否助我避一避？”
柳如煙心里一驚，心道這人莫不是刺客逃犯之流？面上倒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嘴唇卻不自覺哆嗦著，話也說不利索：“你……你是犯了什么事嗎？為……為什么要?dú)⒛悖俊?/p>
那人沉默不言，柳如煙只當(dāng)他是生氣了，頓時有幾分害怕，旋即開口：“這里沒什么地方可以躲藏，我該怎么幫你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查看，除了他們腳下的一堆干草，再無其他東西可遮擋。她抱起一堆干草蓋到那人身上，遮住了身子，頭和腳卻還露在外邊。再搬起一捆蓋住那人的頭，“呼啦”一聲，草堆全部滾落下來散開了。
“這樣根本不行啊……”柳如煙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落在腳邊的包袱，計上心頭，“有了！”
“把衣服脫了！”她嘴角含笑，似是忘了剛才的害怕。
那人一動不動，想是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快點(diǎn)脫呀！待會追兵趕來可就來不及了！”柳如煙催促一聲，見那人還是坐著不動，索性俯下身子去扯那人的衣服。
“呃啊……”那人悶哼一聲，抬手捂了捂另一邊的胳膊。
柳如煙的動作頓住：“你受傷了？”湊近了看，她這才注意到，那人的衣袖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來不及細(xì)想，柳如煙繼續(xù)脫衣的動作：“男子漢這點(diǎn)疼怕什么，忍著點(diǎn)！”
脫下外衣，柳如煙從自己的包袱里翻出兩條手帕，先將傷口旁邊的血跡擦干凈，然后勒緊傷口止住血。
她的動作很快，處理得更是粗糙，期間那人一直忍耐著，哼也沒哼一聲。
處理好傷口，柳如煙又從包袱里隨便扯出一件衣裳，丟到那人身上：“換上。”
那人倒也沒有遲疑，換上了女子的衣裙。柳如煙走近些上下打量一番，除了衣裳有點(diǎn)小，似乎沒別的毛病。
“很好。”她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那人坐下，“化點(diǎn)妝就更完美了。”
此刻，那人顯然已經(jīng)明白了柳如煙的用意，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
事實(shí)上，柳如煙從未化過妝，她拿著胭脂水粉也犯了難。
“想必，化妝和畫畫差不多。”她如此想著，便動手在那人臉上作起畫來。
如此一來，兩人離得更近了。先前柳如煙不曾仔細(xì)打量那人，這時依稀可以看清他的模樣。
只見那人頭戴束發(fā)金冠，齊眉勒著寶藍(lán)色抹額，五官如雕刻般精致。一對劍眉底下是，鳳目明澈。由于受了傷，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倒顯得更加俊美。
長得還挺好看！柳如煙看得有些愣神，手上的動作也隨即停下。
“怎么了？”男子問。
“啊？沒……沒什么！”像是被看穿了心事，柳如煙紅了紅臉，幸而黑著天，那人覺查不到。
柳如煙胡亂在那男子的臉上涂脂抹粉，折騰了好一陣。化好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還是不滿意。
“哪里怪怪的……”
男子不消柳如煙動手，揚(yáng)手撤了束發(fā)的冠子和抹額。頃刻間，一頭烏黑的秀發(fā)如瀑布般散落下來。
“嘖嘖嘖！這發(fā)量……哪個禿頭少女不羨慕？”柳如煙心里嘀咕著，再瞧那男子已然打扮得像個“大家閨秀”，不由“噗嗤”笑出了聲。
男子還是一言不發(fā)。
柳如煙拾起發(fā)帶，將男子的頭發(fā)隨意挽到腦后，又周身打量了一番，從包袱里掏出兩個饅頭塞到他的胸前。
“噗哈哈哈！”她沒忍住大笑了幾聲，“這才像樣嘛！”
接著將男子換下的衣物和散落一地的細(xì)軟小心塞回自己的包袱，打了個死結(jié)藏進(jìn)一旁的草堆，算是毀尸滅跡。
待做完這一切，柳如煙這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走吧。”她一手挽住男子的胳膊，一手引袖掩面而笑，“小姐！”
“去哪？”
“回家啊！”
男子立住不動，像是沒有明白柳如煙的話。
“還不走？追兵趕來我可救不了你咯！”柳如煙撇撇嘴，“到時候我一定把你推出去自己保命要緊。”
“我倒看不出，姑娘是如此卑鄙之人。”男子嘴含笑意，語調(diào)溫柔，“若如此，姑娘適才何必大費(fèi)周章折騰在下？”
柳如煙甩手佯裝生氣，咬了咬嘴唇，不答話，轉(zhuǎn)身欲走。
忽然，天光大亮，人頭攢動，想是男子口中的追兵打著火把趕來了。
“劉旭，你帶幾個兄弟那邊瞧瞧！”首領(lǐng)模樣的男子騎在馬上一擺手，而后招呼身后的一行人，“你們幾個跟我這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