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姑娘，在下……”

“公子不必狡辯了！”夏荷打斷風若塵的話，“小的觀察公子很久，你每天夜里都會偷偷溜出去！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家小姐有何居心？”

風若塵面色微微一凜，朝著夏荷疾走幾步。夏荷沒來由一陣害怕，連連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如果不想給你家小姐惹麻煩，”風若塵壓低了聲音，“姑娘最好當作什么也沒看見。”

他的聲音很輕，卻不自覺令夏荷感到一絲心驚。

“姑娘放心，”他接著說，“在下并非惡人，如若不然，官府的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在下。”

夏荷緊咬著嘴唇，不置可否。事實上，從他第一天跨進柳府的大門時，她已然心存懷疑，卻苦無證據。

風若塵一出現，官府的人隨后便來搜查抓人。他處事不驚，很快得到柳老爺的信任。他常跟在自家小姐身邊，不可謂不盡心盡力……這一切，都令夏荷覺得不自在，難免心生懷疑——尤其，在他毫不猶豫跳下荷塘救起柳如煙時，顯露出的身手，并非一般商人模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夏荷鼓起勇氣，又問了一句。

風若塵輕笑一聲：“姑娘為何如此在意？”

夏荷皺皺眉：“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請你離我們家小姐遠一點！她與宋公子有婚約在先，你……你妄想打什么壞主意！”

“哦～”風若塵玩味地看了看她，拖長了尾音，笑著開口，“姑娘所關心的，原是你家小姐的婚事？不知姑娘在為誰著急，為誰擔憂？姑娘心中在意的，究竟是你家小姐，還是另有其人？”

“你……”夏荷忽而漲紅了臉，“你在胡說什么！小的當然……當然是關心我家小姐！”

“但愿如此。”風若塵收起笑容，擺了擺衣袖，縱身一躍跳上墻頭，“姑娘莫要忘了在下適才所言。今夜之事，姑娘且當作什么也沒看見！否則……”

夏荷抬眼，很恨地瞪著他，心中多有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她不知眼前之人從何而來，會否做出傷害柳如煙的事。面對他若有似無的威脅，她只能先行按下心頭的不悅，被迫答應。

“只要……”她作出妥協，“你答應不會傷害我家小姐，小的便會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忘掉，當作無事發生。”

風若塵立在墻頭，居高臨下俯視她：“這是自然。”

夏荷沉吟幾秒，接著道：“如果你食言，小的拼死也不會放過你！”

言畢，轉身快步離開。

風若塵看著夏荷離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繼而從墻頭跳下，飛快地消失在無邊的黑暗里。

……

柳如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睡到半夜，聽到身后傳來一陣又一陣嘆息聲，想是柳夫人依舊醒著，還未睡著。

“娘親？”她輕輕轉過身去，“你為何連連嘆氣？有什么心事嗎？”

柳夫人聞言，更是重重地嘆一口氣，握住柳如煙的手：“煙兒……都是娘的錯，娘當初不該嫁給你爹爹，更不該執意生下你。”

“誒？”柳如煙不明所以，忍不住發問，“此話從何說起？”

“彩蓮說的對，”柳夫人緩緩道來，“娘這么多年以來，一直生活在地獄里，活在不安和恐懼之中，惶惶不可終日。這也許……就是老天對娘的懲罰！”

“娘親……”

“煙兒……都是娘不好，連累你受苦了！”柳夫人說著，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娘親，你莫要這么說！”柳如煙有些慌了神，她平生最怕看到別人哭，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女兒活得好好的，一點兒也不覺得苦。”

“好孩子，你不必說些寬慰的話哄我。”柳夫人坐起身子，眼淚越發止不住，“從小到大，你受了多少白眼，承受了多少委屈，娘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你有什么錯？錯都在我……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娘一定不會讓你再跟著我，吃這么多的苦，受這般委屈和凌辱。”

柳如煙越聽越糊涂，在她……或者準確地說來，在畫中柳如煙的記憶中，并沒有多少難堪的事發生。她在畫中的設定，也似乎自動過濾了兒時的經歷。因而對于柳夫人所說的話，她不甚理解。

“一步錯，步步錯。”柳夫人接著往下說，“如果娘年輕時，不那么任性，如果你爹爹，肯對娘多幾分信任，也許……一切都會不同。然而，這世間沒有什么如果，錯了，就是錯了，改正以后也會留下痕跡。”

柳如煙隱約聽出了些蛛絲馬跡，她也坐起身子，往柳夫人身邊靠了靠，抿一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娘親……你和爹爹是不是吵架了？是因為女兒嗎？”

柳夫人沒有回答。

“娘親，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爹爹的事？你說的‘錯事’，指的是什么？”柳如煙沉吟半晌，終究鼓足了勇氣，問出壓在自己心頭的那些疑問，“我……是爹爹的親生女兒嗎？”

“煙兒！”聽了柳如煙的問話，柳夫人吃驚一般地吸一口冷氣，聲音抬高了幾分，渾身都在發抖，似是十分生氣，“你……你當然是老爺的女兒！你……你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你把娘當成什么人了？！”

“我……我……”柳如煙沒想到柳夫人竟會有這么大的反應，自知說錯了話，慌忙道歉，“女兒剛才一時糊涂，口不擇言，娘親你不要生氣……女兒只是……只是覺著，爹爹平日里對女兒的態度十分冷淡，就連女兒的死活，也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所以才……才會妄加揣測！對不起……女兒知錯了！”

“唉……”柳夫人又重重地嘆一口氣，“娘沒有生你的氣。你有這樣的疑問，并非是你的錯。不過，煙兒！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娘不曾愧對你爹爹。你爹爹，也不曾做過對不起娘的事……都過去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了。老爺……你爹爹他，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心里還是關心你的。”

“可……”

“睡吧。”

柳如煙還想再問點什么，卻被柳夫人開口打斷了話。

“夜深了，睡吧。”

“嗯……”

柳如煙嘴上答應著，心中卻泛起了陣陣漣漪，對于柳夫人與柳老爺的那些過往，她感到更加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