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鈴鐺跟在孫斜身后進了屋，然后乖乖地往方才的蒲團那里團起身體。

“公子，謎情蠱到底是什么東西？”小鈴鐺一下一下搖著自己雪白的尾巴，眼神無辜，茫然地看著他問道。

孫斜默了默，將兩手置于膝上放著，抬眸朝她看來。

“阿尋很好奇。”

小鈴鐺用力地點了點頭，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公子能跟我說說嗎，為什么沈碧簪聽到你要將她與那馮晏一齊帶去書房，她會那樣害怕，竟不惜改口承認了自己做的錯事，主動離開別苑。”

孫斜其實不太想讓她知道一些不堪的事情，可有時候過多自以為是的為了對方好似乎也不全是正確的。也許讓她多知道人性的另一面也不是壞事。

“謎情蠱是從苗疆而出的一種并不罕見的蠱毒，此蠱多用來牽制男女的一方，若已自己的鮮血融入謎情丹以養蠱，而后再將此蠱焚燒后令一人吸入，那被種上謎情蠱的人就會對以血養蠱的一方死心塌地，永不背叛。同生同死。”

孫斜波瀾不驚地講述了一遍關于謎情蠱的由來和用途，直聽得小鈴鐺心有余悸地安慰自己。

“還好，還好。要是公子中了那謎情蠱不是就要對那沈碧簪死心塌地，光是想到公子差一點就中招就覺得可怕極了。”

“公子，還是因為你的樣子太招人，不然哪里會引來不安好心之人的覬覦。所以啊，這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要跟著，這樣才好保護你。”小鈴鐺坐直了身體，只覺任重而道遠，她昂著毛茸茸的腦袋一副雄赳赳的模樣，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守護對方。

孫斜見她那認真的表情，因為還未恢復人形仍舊只是狐貍的狀態，她那樣好似如臨大敵的模樣，著實有些可愛。更何況她這般一心為他著想。

“阿尋倒不用太過為我擔心，我不會那樣輕易就會著了別人的道。反倒是你，你修為尚淺，當多加保護好自己才是。你如今這般也不知原因為何，你雖說無事，但到底事出突然，所以你一旦察覺自己有任何不適之處，切記要據實以告知道嗎。不要讓自己陷入困境，或許我不一定能幫到你，但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助你，護著你。”

“可記下了。”孫斜定定地看著她，語氣雖溫柔異常可眼里都是不容置疑。

小鈴鐺瞬間怔在那里，心弦動蕩，一股暖意涌上心頭，她傻傻的看著眼前的人呆呆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先教你一首簡單的曲子，前幾日你已學會了古琴入門指法，你這般聰慧這首曲子于你來說應當并不難。”

“你仔細看我的指間，然后將其記下自行體會，稍后我再給你一本琴譜，無事之時你可多多學習，反復琢磨。”

“這首曲子名《徽光》。曲調簡單但極富意趣，你可靜心感受一番。”

孫斜話落一曲悠揚妙音便自他指下傳來，仿佛清晨百鳥之鳴，又如魚入江河活潑生動，也如松林竹聲脈脈廝語。

小鈴鐺注視著那琴弦上修長如玉的，輕靈無比的指尖，她將他每一個動作都刻在心里，而后在腦中對照著演練。偌大的琴閣中一時間只余幽香滿室，樂音潺潺，一人一狐都已入了迷。

琴音止，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屋外傳來嘀嗒嘀嗒的水聲，二人才不約而同地向門外張望。

“下雨了。”

小鈴鐺被那雨滴落在屋檐之上的聲音吸引，從蒲團上起身慢慢踱到門邊，癡癡地看著那霎那間就變得薄霧朦朦的雨幕。

雨漸漸越來越大，遠處的碧波湖面上也泛起無數道漣漪。她不禁就想到了才認識不久的胖頭魚，也不知道他現在躲在湖底的那個地方。

“阿尋，喜歡看雨。”孫斜走到門邊眼里似乎沒有焦距，像在看雨，又像望著一團虛無。

“嗯，我喜歡聽雨聲。”

“要說喜歡，我更喜歡下雪的時候。真希望今年冬天會有一場大雪，那我就能跟公子一起看雪了。”

小鈴鐺此時的心情顯然很不錯，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快。她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也有和孫斜在一起感受所有美好的愿景。

身邊原本心緒復雜的人，感染了她愉悅的心情，空無沉寂的眼中也漸漸有了溫度。其實他不太喜歡下雨的日子，那種潮濕和泥濘總會令人心生悶意。可這一刻他聽著身邊，少女歡快嬌軟的聲音，沒來由的暢懷了許多。

“阿尋開心嗎。”

小鈴鐺側目看著孫斜眉目如畫的側顏，只覺無比的動人心魄，她心跳加快如擂鼓，腦中閃過一幕幕與對方有關的畫面。

“她對這個人不僅只是喜歡。她愛著這個人，她知道。”她腦中有煙火炸開，有滿天星河，“轟鳴”一聲，她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徹底暈過去之前，只有一句話始終回蕩在她心里。

“我很快樂，和公子在一起我就覺得快樂。”

迷迷糊糊的她能感覺到自己靠在一個溫暖又令人安心的懷抱里，鼻翼間那股熟悉的，若有若無的淡香侵襲著她的所有感官，四周空蕩蕩的，她感覺自己難以呼吸，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般，她掙扎不開，逃離不了，她似一個溺水的人，緊緊的想要找到一個支撐。

“我在哪里，公子又在哪里。為什么我醒不過來，身體也不受自己控制。”小鈴鐺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這樣的情況，她覺得自己無法支配自己的行為與意志。四周一片空無，也沒有一點其它生靈的存在，只有她，只有她一個。那種未知的絕望快要淹沒了她，她無意識地開始呼喊著心里的那個人，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我很害怕，我看不到你，什么也看不到。”

“我在這兒，就在你身邊，只要你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我了。阿尋，聽話，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不要怕。”孫斜擁著懷里已然恢復人形的紅衣少女，她之前突然失去意識實在令他心有余悸，這會兒看她滿頭冷汗，一直閉著眼蒼白著臉在自己懷里掙扎著，他就焦急起來。

聽到她一聲聲地喚著自己，露出少有的無助的樣子，他就再也無法淡然處之。

“阿尋，你醒過來。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阿尋……”

他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喚她的名字，懷里的人只牢牢地抓著他的手指，那么用力，他仿佛也感覺到了她的彷徨，因此更加溫柔地抱著她，一聲聲地安撫她，呼喚著她。

外頭的雨也漸漸停了，孫斜就那樣側坐在床榻上，懷里擁著已經不再不安的少女，他的額頭挨著少女瑩潤的臉龐，聽著少女平緩沉穩的呼吸，才慢慢落下一顆高懸的心。

朦朧中始終有一道聲音在她耳邊，小鈴鐺知道那是誰的聲音，即使依然無法動彈，也醒不過來，知道他一直陪著她，她漸漸開始平靜，不再那般慌亂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先睡一會兒，也許睡一覺再睜開眼我就可以再跟公子說話了。我不是一個人，有公子在我身邊。對，沒什么好怕的。”小鈴鐺感受著那縷縈繞在鼻翼間的淡香漸漸安下心來。

孫斜低下頭看著懷中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的人，伸出手去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身后黑如寂夜般纖長如緞的發絲，眼里有溫柔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