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斜一直擔憂的事情，還是成了真，他想到自己那一刻只能站在虛彌鏡前眼睜睜看著小鈴鐺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便雙眸一沉。自小鈴鐺進入問極天，虛彌鏡就再探不出她的蹤跡了。

平生第一次他徹底失了一貫的沉著與冷靜，曾經面對未知他從未如此刻這般覺得束手無策，他不喜歡這種什么都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覺，特別是關系到小鈴鐺。

千年冰池內隱隱約約現出一條巨龍的身影，只見它白色的龍鱗之上閃耀著一層幽藍色的光芒，它好似有些虛弱，以至于只能盤旋于池底大睜著一雙有神的龍目，緩緩吐著息，無法動彈一絲一毫。

“夢澤，你元魂才與本體相融，這段時間正是最關鍵的時候，稍有不慎，你可知將要面臨的后果，不說修為大損，更有元神重創的風險。勸你的話說了這么多，你執意要冒險沖出結界去到人間，那我只能出此下策，你留在這里，總好過叫我看著你誤入歧途。待你飛升那日，我自會收回將你困住的天輪。到那時你若非要與我計較今日之事，我也絕無二話。”馮羅蹲在冰池邊低著頭板著聲音道。他也不在意對方不理會自己，在那里待了片刻便起身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化為龍形的孫斜也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只盤臥著身體安靜沉默著。直到馮羅的身影漸行漸遠，他才稍稍側了側碩大的龍首，輕闔起雙目，似已經入定。

小鈴鐺想到先前領自己來到這什剎河時，那艷麗女子對她說的話。心里便有了一番計較。盡管心里有很多話想說，有一些問題想要知道答案，但看著面前男子眼里對自己真切的關心，再多的疑問她此時都不想去探個究竟了，她想著比起那些她更期望站在自己面前這個男子好好的就夠了。

洛嬰畢竟不是真的糊涂，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見過，自然也看出了小鈴鐺的欲言又止，看她只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洛嬰心里就覺得暖融融的。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一句簡單的話，但包含的情義卻是深厚的。

小鈴鐺輕輕點頭，表示自己過得還不錯。

洛嬰見她不愿多說，也刨根問底的意思，但心里多少猜到了一些。畢竟來到此地的皆是心有執念之人，對命主有所求的。

洛嬰心中有些復雜，很多的卻是對小鈴鐺義無反顧的選擇而感到心疼，他遇見那人之時，被帶到此地之時就知道那人的行事風格。真的要達成所愿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付出巨大的代價。大多時候即使愿意不顧一切，也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并不想他眼中的蠢狐貍冒險，他想她能打消主意離開。但看她一臉堅決，他也知道要讓對方放棄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如果你執意要去見命主，那就讓我陪你一道吧。”洛嬰一把將她的手牽起，有些別扭地轉過頭，不發一言，在帶著對方往前走。

對于洛嬰突如其來的舉動，小鈴鐺正準備避開，但還是被他快速的動作抓住了左手，瞄到洛嬰通紅的耳根，別扭的面容，她便打消了將自己的手指從他手里抽出的想法。

“胖頭還是個小孩啊。”小鈴鐺第一次見到還是一條胖頭魚的洛嬰時，就從他身上看出了孤單和寂寞，他嘴上雖不饒人，但性子可愛單純，她心里早把眼前的少年當做了自己的弟弟。

這什剎河果然是有主的，小鈴鐺跟在洛嬰身后竟像如過平地一般，沒有一點阻隔，水中顯出一條寬闊的道路，二人從那中間走過不疾不徐，不多時就已到了對岸。

“蠢狐貍可見你是個有福的，這一次你遇見的若不是我，不死也非得脫層皮。”洛嬰語氣輕松，似乎是想要調節一下兩人之間安靜的氣氛。

小鈴鐺一路走來當然有瞧見水中漂浮地各種不同形狀的骨頭，她心里隱隱猜到了些什么，只是不敢確定。望著身前的背影，她便有些心疼起來。這些年他經歷過什么她都不知道，可無疑并不輕松。如今的日子是否真是他想要的呢，她差一點忍不住問出來。

“蠢狐貍，不要在我身后偷偷露出那樣的眼神，你那是心疼嗎。真是個蠢狐貍，我現在很快活，自由自在，除了這什剎河，我想要去哪兒就能去哪兒。就像現在，我可以護著你，否則憑你這蠢狐貍能做成什么事。”

“快走吧！”洛嬰回頭頗為嫌棄地催促了一聲，就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小鈴鐺見他沒有說謊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好。”

“這凌云殿是個什么地方？”小鈴鐺問道。

“怎么了，怕了。我還以為你一點也不好奇。”洛嬰笑著睨她一眼。

“別怕，有我陪著你，不管多難都有我陪著你。”

“你是為了那個人嗎，沒見過你這么傻的。”

洛嬰一聲嘆息，想有些話要脫口而出但又有些欲言又止，他回身看著紅衣少女清澈靈動的眼睛，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其實那個人走的時候我也在，我看得出他很放心不下你，也有對你的不舍和留戀。”

“第一次看見那人的眼神，我就打從心底里生出一種畏懼的感覺，明明那人是個凡人，可我就是有些畏懼他。沒想到他會在我眼前逝去，那一刻我才知道平凡的生命實在太脆弱了，世事無常，我害怕了，害怕有一天自己也無聲無息地死了。”

洛嬰的聲音有些縹緲，帶著一種看破紅塵的釋然。

只沒有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關于孫斜的事情，原來他走時并不是獨自一人，原來他心里不是完全沒有她的，原來他也有眷念。

知道了一切，也是她心里期待的，小鈴鐺沒有感到開心，只心里惴惴的疼痛著，沒有一刻像現在一般，越加急切想要找到那個人的下落，她想那個人，迫切地想要見那個人。她有很多話想要親口跟他說，待見到那個人她一定守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愛他，她會讓那個人同樣喜歡上自己。她相信那個人也是喜歡她的，她感覺得到。她無比期待著與孫斜的再次重逢，對前路也更加多了一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