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除夕還剩兩天。
大街小巷，春聯、燈籠、倒福數不勝數，目之所及，一片紅海。
出來逛街的人群不知不覺中增多了，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節日的喜悅，手上大包小包，成群結隊，歡聲笑語。
醫院卻與之相反。
個個愁容滿面，心急如焚。
楚衿如往常一般，坐在病房中的折疊桌上，寫作業打發時間。
這幾天，她一直沒收到艾倫醫生的郵件，不免有些焦慮。
徐倩文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勉強能保持幾小時的清醒，漸漸地能吃點稀稠的食物。
有時候還能與人講上幾句話，只是四肢行動上還是有些緩慢，需要有人幫助。
王清荷見此，內心百轉千回，既高興又難過。
她多好的女兒啊，為何要遭受如此痛苦，多希望這些都能轉移到自己身上，讓她來替她受。
每每看見她痛得叫出聲時，簡直心如刀割。
難受極了。
這些，王清荷都只敢在衛生間里偷偷抹淚，然后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徐倩文面前。
努力保持開心的模樣，說說生活上的瑣碎。
“咱阿囡這次期末考試拿了年級第五呢，可真厲害呦。”王清荷笑嘻嘻剝著橘子說。
正在寫作業的楚衿，抬起頭問：“外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記得有告訴你呀。”
王清荷：“是你班主任打電話說的，我家阿囡就是聰明，老師都夸你呢！”
楚衿無奈：“外婆，我怎么覺得你在賣瓜呢？”
“賣什么瓜？我沒……”王清荷突然反應過來，“好呀，現在連外婆都要調侃了。我家阿囡本來就很厲害，我說的是實話，阿文你說是吧？”
徐倩文微微揚起嘴角，認同道：“嗯，實話。”
王清荷笑得更開心了。
楚衿無奈，隨意找了個借口趕緊離開了病房。
嘖嘖嘖，太可怕了。
她覺得，她印象中那個冷艷高傲的媽已經被外婆成功帶偏了。
“今天，醫院又要交錢了，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我求你了，求求你，娃的治療不能停啊，她會死的。”
“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救救娃吧，我……”
不遠處有個佝僂著背在打電話的中年男子，刻意放低了聲音，言語間透露著無可奈何的辛酸。
他放下手機，慢慢抱著頭蹲了下來，過了一會肩膀劇烈抖動，以至看起來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男人又怎會輕易哭泣。
楚衿一時多看了兩眼，很想上去安慰一番。
可又想到自己似乎沒有資格去做這件事。
思忖片刻，楚衿悄悄拿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偷偷離去，仿佛不曾停留。
幾分鐘后，她來到郭洋辦公室，迎面碰見了從里面出來的小護士。
“又來找郭醫生？”小護士親切地同她打招呼。
楚衿點點頭，問：“他在里面嗎？”
“你來得巧，郭醫生剛下手術，在里面休息呢？”說完，小護士便側身離開。
辦公室里，郭洋仰躺在座椅上，閉目休息，聽到敲門聲，他以為是剛出去的小護士。
“還有什么事？”嗓音喑啞，語氣里透著疲憊。
楚衿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時，郭洋睜開了眼睛。
“是你啊，快進來吧。”郭洋立馬恢復往常的語調，一掃疲憊。
“這次又來問你媽情況？”
“不是，想跟你打聽個人。”楚衿拿出手機，指著剛拍的照片問，“你認識這個人嗎？”
郭洋瞇起眼睛，身體前傾，仔細瞧了會，說：“他，我還真知道。”
楚衿驚喜地瞪圓了眼眸，立馬豎起耳朵聽他說。
“他叫，什么一？”郭洋轉動眼珠，想了想，“丁一，他女兒得了白血病，不過我聽護士們說，那女孩是他撿來的。”
丁一家里貧窮，一生未娶。
某天早上起來，隱約聽見孩子的哭聲，他出門循著聲音在垃圾桶邊上找到被遺棄的孩子，他覺得這大概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
所以，取名天賜。
天賜從小便很懂事，主動承擔起家里的事物，想幫丁一減輕負擔。
若生活一直如此下去，也還能勉強應付。
幸福的時光天賜六歲的時候戛然而止。
天賜被查出患上了白血病。
可他根本承擔不起巨額的醫療費，懂事的天賜似乎意識到自己給丁一帶來了麻煩。
她曾笑著對丁一說，“爸爸，我不想治了，我們回家吧。”
聽到這，楚衿已淚盈眶，哽咽：“后來呢？”
郭洋嘆了口氣，將紙巾遞給她：“醫院也沒辦法，后來是院長聽說了這件事，私下自己墊了點錢，先給這孩子治著，等他有錢了再還。”
“他，還缺多少？”
郭洋聳了下肩：“不知道，反正挺多的，私下幾個護士醫生也幫忙捐了點錢，看我干什么，我也捐了。”
楚衿理了理情緒：“你有他賬號嗎？”
郭洋略微有些驚訝：“怎么，你也要做好事？可別逞強了，你們的花銷可也不小。”
他重新靠回椅背，繼續道：“如果你們打算出國治療，花費會更多，而且，據我所知，你……”
楚衿打斷：“放心，我有辦法。”
郭洋盯著她沉默了好一會，答應：“好，我幫你問問。”
從辦公室出來，楚衿找了臺自助機查詢住院余額。
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數字，她有點不敢置信地確認了許多遍。
奇了怪了，這余額怎么不減反增了呢？
除了她，應該不會有人充值呀。
不待她進一步細想，口袋里的手機響起。
來自許久未見的男朋友的電話。
“喬喬？”楚衿聽出他輕哼了一聲，仍然不開口。
鬧脾氣了？
也是，兩人一天到晚見不到面，靠著手機勉強排憂解難。
可即便如此，有時候忙起來，楚衿會忘了回信息，真真是可憐了喬一寧苦苦等候。
楚衿撒嬌賣萌了好一會，喬一寧方懶懶散散回復了幾句。
“喬喬，好想見你。”楚衿望望四周，輕笑著說，“我們一起看電影吧。”
在楚衿開口的那一秒，喬一寧早已繳械投降，遲遲不肯開口不過是不想讓楚衿立馬聽出來。
這回，他一定不能輕易妥協。
楚衿見他遲遲不回，心中以為不愿意，清了清喉嚨說：“那就……”
“你選個地方，我買票。”喬一寧不管妥不妥協，立馬接話，成功堵住了楚衿接下來的內容。
笑話，面子哪有女朋友重要！
喬一寧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三兩步走到衣柜前換衣服。
嘴邊還一直掛著久久不下的弧度，眼眸明亮。
電影院里，人聲鼎沸，彌漫著一股香甜的爆米花味。
喬一寧早早取完票等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
僅有的幾張沙發凳子都被坐滿了，還是大廳的服務人員看他長得俊俏，給了他一把矮凳。
喬一寧也不客氣，謝過后立馬坐下，一雙大長腿就這么被他委屈地蜷縮在一起。
引得路過的女孩紛紛回頭張望，光一張埋頭的側臉就夠惹人注目。
喬一寧看著手機，兩耳不聞身外事。
楚衿到的時候，見他這般模樣，倏地一下笑出了聲：“你也不怕委屈了自己的大長腿。”
“為了能見到你，這算什么。”喬一寧從矮凳上站起來，活動了活動雙腿。
靠！
還真有點發麻了。
楚衿一愣，隨即笑瞇瞇地靠近他：“喬喬，你該不會去偷偷學了什么吧？那么會說話。”
“咳。”喬一寧故作面無表情，低頭看了看時間，一本正經地開口，“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等等，還沒買爆米花呢，看電影怎么可以少了標配？”
楚衿蹭蹭幾步，跑到服務臺前，點了一份雙人套餐。
從后頭跟上來的喬一寧，舉手投足間仿佛矜貴的王子，慵懶而優雅，令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