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流逝非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停下腳步，反而會推著所有事情都向前走。第二天一大早，剛起床我就去營業廳另辦了一張新卡換下了原來的手機卡，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我便不想給自己留任何反悔的余地。

從營業廳出來后我順道去找安小怡吃了午飯，舊事重提這一次她對我回家的決定沒再發表任何意見，只轉而拉著我難得放松地瘋玩了兩天，我心里清楚，這代表她認同了我的決定。

兩天后，夜幕籠罩中我帶著滿身的釋然回到了小區，走到公寓樓下剛要進門，“嘀”的一聲一道刺耳的鳴笛聲突然響徹了整個夜空，我愣了愣順著聲音回身望去，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那輛熟悉的黑車，是凌翊宸的車！唐昊說他最快半個月后才能殺青，我怎么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

“為什么不接電話？”他從車上下來面容略顯冷硬地走近我。

“因為準備回去了，”我看著他，努力讓自己做到面無表情，“所以就換了一個號碼。”

“回去？”他冷笑一聲，“回哪兒？”

“自然是回家，你曾說過有些事情只要走下去就會有答案，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

“......”他臉上的神情頓了一瞬，然后雙眸直直地盯著我一句話也沒說，就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一時間，我們全都以沉默的方式將自己定格在了原地，然后直到身后傳來了路人的腳步聲，我才驚覺自己這是在什么地方。

在被別人發現之前將他拉上電梯，回到家里剛進門，“啪”地一聲他將懷里的辭職信扔到我面前，“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

“是的，”我平靜地看著他，“這就是我的答案。”

“好瀟灑的決定啊！”他嗤笑一聲點點頭，“顧曉，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不論什么時候都能輕易轉身，我很好奇，你這本事是與生俱來的嗎？”

“那不然呢？”我閉了閉眼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我還能怎么樣？你想要我怎么樣？是你說時間會給我們答案的。”

“可是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狠狠地盯著我，就像盯著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的答案是你留在這兒陪著我，憑什么，顧曉，是你將我拽下這無底深淵的，可是一轉身你卻自己獨善其身地爬了上去，只留我在這淵底萬劫不復，難道你不該下來陪著我嗎？”

“......”我愣住了，他的所思所想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從未想過他會如此恨我，一如我從不知道他依然如此在意過往，我以為他早就放下過去往前走了，我以為在深淵中茍延殘喘的是我，但是原來，我以為得只是我以為。“你真的，就這么恨我嗎？”

“......”他盯著我沒有說話，但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可是凌翊宸，”我有些可笑地看著他，“我留在這里非但無力將你拽出深淵，反而還有可能會將我們兩個人都拖入更深的無望中，你我都清楚，有些傷疤時間過得再長也抹不去它的痕跡，我們將它隱藏起來還可以當它不存在，可是暴露在眼前卻很有可能再次鮮血淋漓，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可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奇怪，”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只要能有人與自己感同身受，哪怕是恨的人，便也會覺得明天有意思了許多生活不再是麻木不仁可有可無的重復了。”

“凌翊宸，”我的心痛得就像扎進了千萬根針，我的眼眶忍不住發酸，我知道，我永遠都無法回絕他的任何要求，不管是出于愧疚還是源于愛情，“如果恨我是你想要的明天，我愿意成全你。”

“顧曉你不該再次出現的，”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痛苦與無力，“如果你不出現，我就不會看到你瀟灑自如的現在，看不到你瀟灑自如的現在我就這樣不會意識到自己原來這么可悲，那樣我就會放過你。”他頓了頓，“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既然你出現了就別想再逃，我不會原諒你，但我也不會放過你，我要你和我一起掙扎在這回不去的過去里，如果不能相互救贖那就只能一起枯萎。”

“......”我有些想笑但卻嘴角僵硬得怎么都扯不起來，這話聽來是如此絕望，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事永遠都不值得被原諒，但是親耳聽到他這么說我的整顆心還是不可抑止地顫抖了起來。瀟灑自如的現在！是啊，我犯了一條毫無轉圜余地的死刑，因為已經沒有什么不能夠失去的了，所以瀟灑便成了我惟一的選擇......

我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晚是怎么過去的，但總之是過去了，所以當第二天的陽光照進臥室溫暖了一地后，我那張只退休了兩天的舊手機卡又回到了手機里。隨著凌翊宸將我的辭職信扔回來，辭職的事情也就這么不聲不響地不了了之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知道這件事，但是每個人都對此若無其事，走到這一步情況已然完全脫離了我最初的意愿，但是我卻無力改變只能隨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