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梯之上，蕭凌城攀爬著階梯，階梯在前方漸漸隱沒在云霧里，只能遙遙看見階梯盡頭有一座宏偉的殿宇，周圍云霧環繞，仙鶴起舞。

他低垂下好看的臉，墨發不束不扎，柔順的披散下來，白皙晶瑩的額上飄著幾縷細碎的額發，一雙黑眸清冷如星，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如蝴蝶微微顫抖的翼。

掩在墨發下的面上，略顯蒼白的嘴角抿成一個凝重冷峻的弧度，眼梢微微泛紅，眼眸蒙上一層稀薄的水霧，看起來好像有些委屈。

可是當他抬起頭來，臉上卻又是一副單純陽光的少年模樣，生的極好的五官端正俊秀，在陽光如薄荷一般的清新俊逸。

他用手擦去額上沁出的細密汗珠，面上的笑明媚如三月暖陽。

江停晚面上絲毫未動，明面上，看著那青年的眼神里似多了分贊賞，他抿了口茶，茶水上一雙眼眸清凌凌的。

心里面吐槽，真是只小狐貍。

蕭凌城是魔教弟子，魔教之人心思素來最為深沉復雜，習慣將心事掩藏在心底，喜怒不形于色。

而他埋頭辛苦修煉數載，不過是想改變自身的命運，只是他還沒有等到足以掌握自己命運的時候，就被別人掌握了命運，扔到了這里成了一個炮灰臥底。

他心里越怨恨，越憋屈，越殺氣四逸，他的面上笑的就越明媚，越單純，越人畜無害，越具有欺騙性。

他將恨深深的埋在心里，像是在暗夜的草叢中蟄伏的野獸，又像皚皚白雪下冬眠的夏蟬，只等著破繭的那剎那，便伸出自己的爪牙，將那些迫害自己的人挨個扯破撕碎。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忽然流淌出一縷紅光，依舊是清澈如水的眸，卻好像是薄薄的寒冰下流淌的冷水。

這轉瞬即逝的眸光讓江停晚看的險些打了個哆嗦，只是他怕ooc，只是手指微顫，讓手中平靜清香的茶水泛起了一圈細小漣漪。

“師弟啊，你見誰比較合你的心意？”上首的大師兄轉頭望他，聲音柔和帶著期待。

江停晚手指著那個看起來極單純美好的少年，腦海里卻浮現了挫骨揚灰，熬油點蠟等非常不合時宜的詞句。

他內心排斥，語氣卻愈發平淡如水，隱隱透著贊賞之意，“我看這人就很不錯。”

紫衣男子眼神疑惑，“資質還算不錯，只是修為不過區區筑基，師弟為何就看上他了呢？”

江停晚清冷絕美的臉露出一抹淺淡笑容，如曇花在夜里悄然綻放，晃的人移不開眼，“我看他順眼，而且同為冰靈根，與我倒有些緣分?！?/p>

他在心里想，有著深仇大恨，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的緣分……

已經有不少少年登上了仙閣。

蕭凌城隨著他們爬上階梯，用手試去額上細密的汗珠，抖了抖身上的灰塵，來到了大殿，大殿里早已有了許多人，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齊刷刷的跪了一地。

大殿里仙氣盎然，裝飾的華麗卻不失雅致，以白玉做底，玄木為柱，光潔瑩亮的墻上繪滿了古老神秘的圖騰，大殿里坐了兩排氣質縹緲，身著華服的修士，中間一個香爐燃有熏香，一股清冷悠長的暗香隱隱浮動。

這是與魔教截然不同的氣氛，印象里的昆侖神殿基調都是偏暗的黑色與玄色，陰暗冰冷的殿堂只有一股冷香與淡淡的血腥氣味。

蕭凌城跟在人群后，腳步無聲不引人注意，乖巧的在那群少年的后排跪下，一幅溫柔又羞澀的少年模樣。

在測試完靈根之后，各個長老都走向了中意的弟子，他低垂著頭，掩蓋住面上的緊張，暗地里悄悄捏緊了拳頭，手指揪住黑色的袍角，粗糙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發青。

完不成任務對他來說是死路一條，魔教不要任務失敗的廢物，他留有魂燈在魔教，想逃也逃不掉。

他心中不甘，他還是個年輕驕傲的少年，有資質有容貌有野心，前面還有大把的時光，怎能甘心如此死去。

千萬，要有人愿收我為徒。

周圍的少年越來越少，卻沒有長老愿意停留在他的面前，他們都遠遠繞開了他，去尋了其他少年。

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他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沉在水底的人，肺中的空氣越來越少，卻只能無力的伸出雙手，看著上方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很美很近，天空很藍，卻怎樣也夠不到。

那種難以忍受的絕望的窒息感攝住了他，他在心里低吼，命運為何如此不公，為何要如此待我?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默默的咽下絕望感，眼眶卻逐漸的紅了，等到最后一個長老也選完了中意的弟子，他終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眼里滾動的水珠。

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他想，他這樣子一定很慫，也很丟臉，淚水墜在地上，碎裂開來反射出許多細小的光。

“為何要哭？”一個極清冷悅耳的聲音。

像是冰珠墜入了寒潭，帶著一股沁涼的寒氣。

一股淡淡的冷香撲面而來，是冰天雪地里盛開的梅花香，清冷而淡雅。

他不好意思開口，怕哽咽出聲，更不好意思抬頭讓那人看見臉上的不堪，只是低著頭用袍子揉著自己的臉，在白皙的臉上揉出了道道紅痕，低垂的視線里只有玉石鋪就的地板和逶迤在地的水紋白袍。

“你可愿成為我的弟子。”

蕭凌城聽到這句話猛的睜大了雙眼，好像溺水的人浮上了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氣，清新而美好，他猛的抬起頭，剎那間被勾去魂。

白衣如云，墨發如霧。

流沙般飄曳逶迤曳地的衣角被風吹拂，與三千柔順飄然如瀑布傾瀉般的墨發微微糾纏。

人如水中影，畫里仙。

眼眸清湛如月夜下，水中微微蕩漾的明月。

極清，極冷。

他所見的是一雙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睛，澄澈單純如山間跳躍的最單純懵懂的麋鹿。

“你可愿成為我的弟子?！?/p>

清冷的聲音不急不緩的問著他，每一個音節都好像一顆玉珠墜下，砸在他的心底。

蕭凌城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他從未見過如此貌美清冷的男子，好看的像是不屬于這世界，像是謫仙落了凡塵。

像是看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同樣也不知道，眼前這人是上清宗最尊貴的太上長老，擁有謫仙血脈，區區四百年便擁有了大乘修為。

“你不愿意？”那人見他久久未答，寡淡眉頭一皺，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些許疑惑來。

“我自然愿意?！?/p>

看到那微微下垂的嘴角，他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恭敬的磕了個頭，他不敢抬眼去望那人，因為面上已燒成了一片紅。

素來最為冷靜，甚至到了冷漠的他今日接連失態。

還在這樣高雅清冷的人面前掉了淚，這個人還是他未來的師尊，真真夠丟臉。

“晚輩蕭凌城，愿拜長老為師?！彼麛S地有聲，似是補救，聲音沉穩而激昂，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怎能不抓住。

“好。”江停晚松了一口氣，他內心也忐忑的很，若是蕭凌城不愿拜他為師，他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盡管內心相當排斥，他還是溫柔的俯下身，看著地上那個不敢抬頭的小小少年。

白衣如云一般舒展在地上，漆黑柔順的發逶迤在白玉石板上，他伸出一只纖長白皙手指，輕輕拂去那人臉上的淚珠。

“別哭了?！?/p>

蕭凌城抬起頭，像是被火燙了一般，猛的避開那只手，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眼眸深沉而帶著暗光，像是黑沉沉看不見底的深淵。

系統看著那瘋長的數據，爆了一句粗口，“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