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神官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阿奈絲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嗯，愚者。”

看到阿奈絲求知若渴的眼神，神官便清了清嗓子道：“你回來的時候，可有看到外面的民眾？”

聞言，楚瀟點了點頭。

“那些人就是愚者。”神官淡淡道。

“怎么會？！”楚瀟不敢置信，猛地站了起來，她接到的任務就是需要殺掉愚者，可是外面，成千上萬的尼尼微民眾，居然全是愚者？！

“你激動了，阿奈絲。”神官意外地看了阿奈絲一眼，似乎對方的樣子與往日不太一樣。

楚瀟心中一緊，唯恐被人發現端倪，連忙坐了下來，解釋道：“抱歉，一時激動，神官大人，我見書上說過大智若愚，那愚者不應當是擁有大智慧的人嗎？怎么會是一般的民眾呢？”

“在圣廷之外的民間，哲學家們通常都有許多種說法來描述新生兒，比如，人性本善亦或是人性本惡，想必你也聽說過。”神官娓娓道來。

楚瀟點了點頭，依舊不理解，“可是這和愚者有什么關系呢？”

“每個人誕生伊始，便是一張白紙，無論善與惡，都是靠后天所決定的，生而不知，是為愚。”神官話語淡然，在他的眼中，外面的蕓蕓眾生，都只是一粒可填海的沙罷了，只有祭祀大人，才是他們的天。

“現在，你可明白愚者了？”神官看著阿奈絲問道。

“我明白了，謝謝神官大人。”楚瀟禮貌地道謝，將桌上的書都整理了一番，目前來看，書籍中應該也不會有更加細致的記載了。

撰寫書籍的人應該是圣廷歷任的神官們，認知是長久以來形成的，并非一蹴而就，既然這樣，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從書籍中探尋了。

“阿奈絲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神官微笑著問道。

看起來這個阿奈絲在神官當中人緣還是不錯的？楚瀟心想，轉而笑道：“沒有了，謝謝神官大人，”

說完，站起身，將手中的那一摞厚重的書籍都放回了原位，快步走出了檔案館。

楚瀟沒發現的是，回答自己問題的神官，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看著自己走出檔案館，而后一甩衣袍，轉身離開檔案館，去到了祭司大人所在的小教堂。

小教堂雕金鏤空的設計使得內部格外明亮，落日的余暉穿過片片精致的雕像縫隙，飛過窗花，只留下溫柔的明亮灑落在小教堂每個角落。

小教堂內部兩側擺放著六排古銅色的長排座椅，正中間則是一張繪制著無比精美且用金邊編織的地毯，一路朝神臺延伸而去。

金黃色的神臺之后，一個身穿紅色鑲著金色精美絲線長袍的身影，正靜默地跪在一座神像面前，緊閉雙眼，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似在禱告。

赤足神官腳踩在地上，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唯恐驚擾正在禱告的人，一直到走到神臺面前，屈膝彎手行禮道：“祭司大人。”

“何事？”祭司依舊維持著原本的動作，雙眼依舊緊閉著。

“那個人出現了，是阿奈絲。”神官緊緊地注視著面前那道身影，想看看祭司會有什么反應。

他從小在圣廷內長大，自從擔任祭司的神官之后，祭司對每一個神官都下了一個隱秘的命令，尋找一個人，尋找一個，會問什么是愚者的人。

還記得帶過自己的老神官曾經對自己說過，這個命令，是每一任祭司都會對每個神官所下達的命令，除了神官之外，沒有人知道這個命令，就連教皇都不曾聽說過。

但是令他出乎意料的是，他也沒想到過這個人居然會是阿奈絲！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阿奈絲是一個謙虛好學，彬彬有禮的好孩子，同時還是圣廷不可多得的勇士，是一個可以不斷塑造的寶貴之才！

隨著話音的落下，祭司的雙眼緩緩睜開，他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帶著些許鎏金的色澤，顯得空洞，沒有焦距，又帶著難言的威嚴，這是他們所信奉的神明賜予每一任神官的饋贈，一雙眼，可看破塵世虛妄，辨福禍，驅兇妄。

“她問了什么？”

“不知神官大人對愚者有何看法。”下首的神官將阿奈絲問過的話，一字不落的重復了一遍。

“你怎么回答？”

“屬下答道：圣廷之外，民眾皆為愚者。”神官恭敬地回答道。

“去，把阿奈絲帶過來見我。”祭司抬眼看著自己面前的神像，下令道。

隨著命令的下達，神官們兩兩出動，找尋著阿奈絲。

“阿奈絲，祭司大人要見你。”兩名赤足神官在離神殿住處不遠的一個花園中，攔住了正要出去的阿奈絲。

“見我？”楚瀟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昨天還見不到的祭司，今天就要見自己？！難道，是和自己問的那個問題有關？！

“跟我們走吧。”其中一名神官開口道。

楚瀟沒有辦法，只能跟在兩名神官身后，任憑對方將自己帶到了昨天的小教堂。

“進去吧，祭司大人在里面等你。”一名神官拉開了大門道。

聞言，楚瀟緩緩走了進去，心中打起了十二分警戒，堅硬無比的盔甲踩在地毯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一直走到地毯盡頭，神臺之后，可以看到一個紅袍身影跪在神像面前。

“你來了。”

聽到腳步聲，祭司緩緩站了起來，背對著楚瀟道。

楚瀟暗中握緊了拳頭，“不知祭司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嗎？”

祭司轉過身來，空洞的雙眼注視著楚瀟，背后的余暉透過建筑的縫隙照耀過來，使得祭司身后似乎籠罩著一層光暈，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你叫什么？”祭司俯瞰著楚瀟問道。

“回祭司大人的話，我叫阿奈絲。”楚瀟謹慎地答道，抬頭想要看清祭司臉上的神情，卻看不清楚。

“我問的是，你叫什么名字，而不是問阿奈絲。”神官注視著楚瀟，拋下的話語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將楚瀟這一艘無盡之海上的小舟打翻！

“祭司大人，我聽不懂你的話。”楚瀟強忍住心中的不安，故作鎮定道。

“你是昨天過來的？不，應該是，前天過來的。”祭司的眼神毫無波瀾地盯著楚瀟，平靜地道。

話音一落，楚瀟猛地抬起頭來，瞳孔不由得放大，緊緊地看著神臺之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