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風微瞇雙眼,與橫刀面前的云夙對視。
桌上幾人見到兩人劍拔弩張,反應過來后紛紛起身向此處走過來,將云夙隱隱圍在中間,不懷好意地看著。
已經太久沒有人敢招惹聶風了,使得他們幾個人無事可做,手都有些癢癢,眼下見到送上門的愣頭青,哪有不踩幾腳的道理?
“如此欺侮一個弱女子,閣下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云夙掃視眾人一眼后,冷聲開口打破場間沉默。
“過分?”聶風搖搖頭嗤笑一聲,似乎在笑少年人的天真。
云夙看著聶風神色,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手中刀又握緊幾分,指節微微發白。
聶風目光順著少年年輕的臉龐打量到手中的刀。
那是。。
“北軍制刀?倒是很多年沒有見到過了,小子你是從哪里得來的?”聶風打量一眼長刀,向云夙問道。
云夙眼睛微瞇,淡淡開口說道:“這就是和你無關的事了。”
聶風聽得此話,面色微微一沉。
自己隨口問一句,少年竟敢如此回答?
看來這是找死。
身旁幾人不由看了一眼聶風陰沉的臉色,再看向少年時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憐憫的意味。
在他們眼里,這少年已經是個死人了。
而上一個敢如此頂撞聶風的人,已經被聶風活活打死后連夜扔到了城外。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一年前?
城里人知道這件事肯定是聶風做的,但誰敢明言?最后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后來城里人在看到聶風時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招惹到這位太歲。
誰讓這位爺是守城副將姜彤的妻弟?
平日里聶風仗著自己姐夫的名聲橫行霸道,而城中又大都是平民百姓,被欺負了頂多受點委屈,總比把命搭上強吧?
……
“有意思,”聶風失笑一聲,偏頭打量身旁幾人一眼,而后收斂笑容緩緩開口說道:“不過你是誰不重要,我剛才的話不會變,想要多管閑事的話,你得好好掂量掂量。”
“掂量?”云夙嘴角扯起,譏諷一笑道:“憑你這欺負小姑娘的德行,還需要我掂量?”
“人不大,口氣不小。”
聶風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過你在這城中手持利刃,難道還想砍我不成?”
云夙沉默不語。
聶風見云夙反應,譏諷一笑。伸出脖子點指一下對少年說道:“如果你要是真有本事,那就朝這里砍。”
說罷,聶風伸長脖子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打定主意,認為云夙不敢動刀。
笑話,他在這榆關城橫行多少年,還能被一個乳臭未干的娃娃嚇到?
云夙面無表情看著刀鋒前的聶風,持刀的手格外穩定沒有一絲顫抖,正如他的心情一樣。
不怕死的人?這世上可能還沒有,即使有也不可能是面前此人。
一旁眾人見云夙沉默不語沒有動作,心底一松以為少年不敢,就要開口嘲諷。
但下一刻,少年眸色一冷,手中的刀翻轉,在眾人驚愕呆滯的目光中狠狠砍在聶風身上。
幾人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柳清在一旁驚呼出聲。
……
手起刀落,但沒有血光濺起。
聶風踉蹌幾步,跌坐于地有些發懵,顯然是被云夙的一刀砍得有些措手不及。
幾人凝神一看恍然大悟,少年方才那一刀并沒有砍在聶風脖子上,而是用刀背拍在其身上。
“還以為是個瘋子。。”幾人在心中擦了擦冷汗。
一旁的聶風回過神來,正思量間見到其余人的目光,面色逐漸鐵青。
自己何時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更何況對方還是個不及弱冠的少年!
他該死!
“給我打!”聶風從牙縫里狠狠擠出幾個字,眼睛死死盯著收刀長立的云夙。
幾人聽到聶風開口,連忙收起思緒,上前圍住持刀的云夙,動作顯得格外熟練。
云夙掃視一眼圍過來的眾人,臉上看不到一絲慌張,隨手將刀斜插在身后地面,上前一步貼近一名虬須大漢。
先下手為強!
離云夙最近的那名大漢見云夙搶先出手。不由得心中一愣,被云夙抓住破綻一腳踢在腹部,下一秒已經倒飛出去,重重落在掙扎爬起身的聶風身邊。
身旁一個蓄著幾縷胡須的年輕人見云夙背對自己,心下一喜,狠狠一拳揮出,直擊云夙后背。
“小心!”柳清在身后驚聲提醒云夙。
云夙并沒有回頭,卻像后背長了眼睛一樣,右手握緊成拳堪堪對上那人偷襲而來的一擊。
啪!
一聲骨折的脆響聲,那名微須年輕人面色驟變,捂著疼痛不堪的手痛苦哀嚎,云夙微微蹙眉,一腳將其踢出一邊。
打斗仍在繼續,云夙擊倒兩人后回身站穩,腳步不丁不八錯開左側方揮來的拳頭,伸手將那人的手臂一把抓住,而后狠狠踹在其腹部。
那人倒飛而出,身體重重砸在桌子上。
聶風避開砸飛過來的身體,伸手扶桌緩緩站起,透過剩余的兩人身影看著少年后背,目光陰毒。
云夙動作干脆利落,眨眼間三個人已經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
剩余兩人瞟了一眼地上的同伴,面色微變,相視一眼后一同出拳砸向少年身體。
云夙嘴角一扯冷笑一聲,忽視掉兩處拳頭不顧,雙手并用砸向其胸口,竟是拼著硬抗兩人拳勁也要一舉擊潰對方。
兩人看著云夙的手掌快速接近,卻沒有慌亂,而是看著少年詭異一笑,像是陰謀得逞一樣。
不對勁!
云夙意識到不對,連忙想要收手,卻被兩人用腋下死死夾住兩手,而后側身錯開一個空位。
兩人身后,是目光狠厲,右拳緊握沖向云夙的聶風。
云夙暗叫不妙,想要抽手而出,卻被那兩人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緊緊困住,一時間竟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聶風的拳頭離自己胸腹越來越近。
嘭……
拳頭砸在肉體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那一拳并沒有砸在云夙身上。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柳清不知何時來到此處忽然插進幾人中間,硬生生替云夙受了聶風一拳。
云夙愣住,腦子里一片空白。
……
“混蛋!”
柜臺旁,王勝利和程欣剛掀簾而出,就看了眼前這一幕。
王勝利喝罵一聲,伸腳踢開一張攔路的條凳,拔刀快步沖了過來。程欣緊隨其后,由于憤怒使得面色有些扭曲。
他跟柳清認識也有十幾個年頭,有時候過來幫忙時,也會和柳清閑聊幾句。
少女平常總是笑著,眸色溫婉語調柔柔,他已經打心里認可了這個妹妹。
可是,柳清卻被這市井流氓打了!
那一拳,比打在自己身上還難受。
程欣牙關緊咬唇色發白,目光噴火一樣看著柳清身后的聶風。
柳清搖搖晃晃立在原地,嘴角一縷鮮血流出紅唇流過下頜滴在地上。
嘭!
柳清終于支撐不住,身體一歪倒在一旁,露出了身后面帶獰笑的聶風。
一旁的兩人看著倒在一旁的柳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分散了些許心神。
云夙呆呆站著,任由一旁的兩人死死夾住自己的手臂,甚至都沒有看到王勝利和程欣沖過來,所有一切都置若罔聞。
他看到了柳清倒下時的最后一眼,那一眼很是熟悉,在無數個夢里夢見過,在每個驚醒的夜里,總會回想起來。
溫婉的柳目中,那一絲壓抑的痛苦。
而后,就是永別。
真是刻在腦海中仿佛永遠忘不掉的那個眼神,十一歲那年見到母親的最后一眼。
可他不想看到柳清姑娘像娘親一樣,那一眼是留給他的最后一眼。
往日情景與如今之事重疊。
云夙怒發沖冠,雙眼瞬間血紅,霍然看向聶風,像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
聶風不知為何,心頭泛起一絲冰涼,手腳頓時僵硬。
那一眼太過可怕,就像是失去母虎的幼虎,死死盯著罪魁禍首。
云夙感覺到手臂處的力量變得小了一些,于是借力而起,雙腳騰空踢在兩人身上,同時雙手掙脫了束縛。
兩人被突然暴起的少年重重一腳踢在胸腹處,摔落一旁痛苦呻吟。
一旁的王勝利已經趕到聶風身后,手中制刀一轉,刀把重重砸在聶風后背。
程欣跟上,一腳重重踢在聶風膝彎。
聶風猝不及防,被身后一股大力沖的踉蹌幾步,腿彎處又受了程欣狠狠一腳,無力跪伏在云夙面前。
云夙這才注意到匆匆趕來的王勝利和程欣,但此時也沒有心情出口解釋。
他死死盯著腳下的聶風,然后扶膝彎身蹲下。
聶風莫名感覺到后背一股涼意,抬頭看到云夙已經蹲在身前。
“你。。你想。。干什么?”聶風咽了咽口水,迎面對上云夙冰冷的眼神。
云夙懶得廢話,直接單手揪住聶風的衣領悍然提起。
聶風被云夙大力提起,心頭慌亂連忙開口道:“你不要亂來,我,我姐夫可是。”
云夙此時并沒有心情聽聶風自報家門,只是抿著嘴唇一語不發,右拳重重擊在聶風腹部,將聶風的后半句話憋在嘴里。
“咳。。啊。。”聶風只覺腹部一痛,身體痙攣,再也提不起反擊的力氣。
云夙像扔垃圾一樣將聶風扔到一旁,而后面無表情從王勝利身旁經過,拔起先前插在地上的刀,折身一步一步向聶風走過去。
“是什么?說吧。”云夙長刀斜指聶風,冷冷開口。
“我。。”聶風驚恐看著云夙,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從喉嚨間傳出幾聲含混不清的音節。
云夙眉頭一皺神色略有不耐,手中長刀一緊,似乎就要砍下去。
“不可。”王勝利從身后拉住了云夙握刀的手,冷冷看了一眼聶風,向云夙說道:“不可沖動,先去看看小清的情況再做決定不遲。”
云夙默然,片刻后沉默將刀收回,冷瞥了一眼地上的聶風,而后收回目光。
一旁的柳清已經被程欣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