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每天一次的送愛心活動還在繼續著，水果，奶茶，點心，變著花樣，打著送給店里的旗號，偶爾送一束花，甚至連插花的瓶子都一起送來，言語上收斂了很多，只是經常打電話探討工作，哪個款式好賣啊？碰到要退貨的客戶怎么辦啊，遇到要欠賬的客戶怎么談啊，把自己掩飾的很像個菜鳥，綠波倒是很坦然，問什么答什么，畢竟應對老板的弟弟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只是最近兩天送溫暖活動暫停了，被養刁了的店員們一個個怨聲載道，特別是苗苗恨不得把綠波敲暈了打包送給李輝去，本著吃人嘴短的優良傳統，苗苗堅定的站李輝。

第三天的時候李輝人來了，還是一副溜光水滑，只是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他走到綠波身邊一臉嚴肅的說：“我有事情，樓下咖啡廳陪我聊聊”，綠波看他不容置疑的樣子點了點頭。

樓下咖啡廳重新裝修了一下，往樓上又開辟了一大間，所以此刻她和李輝正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李輝盯著路上的車流愣神了好一會兒，直到咖啡端上來，他才暗淡說：“我要離開這里了，哎，唯一不舍的也就你了”。

綠波皺了下眉頭，“出了什么事情嗎？”

李輝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渙散，他淡淡的說：“我是不是一直都太自負了？”綠波看的一頭霧水。

“到底怎么了？不說我走了啊”綠波直了直身子。

“哎，我都說我快走了，能不能對我稍微仁慈點，當不了情侶，至少認識一場，這么久了也勉強算個朋友吧，我腦子有些亂還沒想好怎么跟你說”李輝少有的真誠。

綠波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我他媽跌了個大跟頭，三個月前我跟你提過的一個客戶，叫劉大河的還記得嗎？”。

綠波當然記得，這個客戶一時之間簡直可以當選模范客戶貼在市場官網上，時刻提醒廣大客戶好好做人，看紅了多少人的眼睛，楊柳為了褒獎李輝還給他換了臺車，一時風光無限。

“他怎么了？”綠波合格的捧著哏。

“他跑了，欠了老子200萬，楊柳要不是看我爸的面子估計能把我活剮了，這破地方，我是沒臉待下去了，我準備去廣州找我二叔去”李輝即憤恨又無力的說。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小妹來看貨，小妹們記貨號的記貨號，挑款式的挑款式，點評指導的點評指導，一副標準的連鎖公司模樣，當天就定了十幾萬的貨，麻利的轉了賬，李輝當晚帶著眾人一番情真意切的喝了場大酒。

劉老板談吐不凡，酒品良好，一切都顯得很順利。

過了半個月劉老板手下的小妹開始聯系李輝補貨，又下了十幾萬的單，當天就匯了20萬過來，小妹嗲聲嗲氣的說：“老板，我們有時候補貨比較分散，有時候多，有時候少的，這次多打點錢先放你那，補貨用，錢用完了，你提前說哦，我好去會計那里申請”。

李輝當時心頭大熱，太特么貼心了，在這個滿市場要賬要的經常雞飛狗跳的背景下，劉大河簡直自帶光芒，散發著愛。

李輝像撿到寶一樣小心的伺候著，當時他跟綠波嘚瑟的時候綠波還提醒過他，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也的確小心了，劉大河接下來再補貨，只要貨款用完了李輝就打電話過去要，一要當天就到賬，而且每次都多打，更讓人放心的是劉大河一個星期來一次，一來二去幾場酒喝得就和李輝稱兄道弟了。

劉大河還介紹了一個同樣財大氣粗的客戶給李輝，這個客戶叫張得，兩人的做事風格一樣，劉大河還拍著胸脯跟李輝說：“我這兄弟是我見過最有原則的人，他店多，有時候資金回籠的慢，可能會欠一點，但是我保證他絕對靠譜，他要是跑了，你來找我”話已至此，李輝只有不斷點頭微笑。

這么順風順水的過了一個月，劉大河一次喝酒的時候說自己新開了分店，老婆又生了二胎，最近可能來不了了，補貨以后就和小妹聯系好了，貨款放心，不夠就要。

李輝滿意的恨不能當場掏心掏肺，連夜就準備好了新生寶寶的禮物。

補貨的頻率一直很平穩，現存的貨款很快用完了，李輝自己不太好意思要就讓小妹打電話要，劉大河很快回了電話情真意切的說自己新店開張，老婆生孩子實在是忙，先寬限幾天，其實市場上另外幾家有聲望的也在跟他做生意，不過他們那幾家合作好幾年了，都跟他一個季度結一次賬，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問問，李輝雖然心里擰了個麻花，嘴上還是客氣的說沒事兒，那就再寬限幾天。

然后劉老板介紹來的張得也開始欠貨款了，說辭基本上一樣市場上別家都在跟我欠，不放心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李輝也是擰著麻花應下了。

就這樣滾雪球一樣的越滾越大，李輝中間的確找人去打聽過，別家也確實有欠賬的。所以他本著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瞞著楊柳由著雪球越滾越大。

直到楊柳對廠里出庫單的時候才知道李輝發出去了那么多貨，卻沒見著貨款，于是一問，才東窗事發。

劉大河120萬，張得80萬，兩個一起蒸發了，所有聯系方式一律聯系不到，李輝打飛的去他們留的地址找人，卻發現只是個臨時租的倉庫，此時已人去樓空，李輝趕緊報了警，警察圍著李輝提供的資料研究了半天，無奈的說，告不了，即便找到了也告不了，因為李輝每次發貨只是放個發貨清單進去，清單上只有貨號價格，和李輝的信息，沒有劉大河任何身份信息，這是張沒有簽字畫押的空頭支票，李輝徹底傻眼了，每次談錢都是打電話，微信聊天記錄也都只是補貨的內容，沒有任何價值。

這跟頭摔得有響。李輝一時之間重新認識了人生，頹的楊柳都罵不下去了，閉著眼揮了揮手，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于是李輝挑了個不是很涼快的廣州，準備默默療傷。

綠波靜靜的聽著他的血淚史，默默的喝了三杯咖啡，在快要吐了的時候李輝終于大義凜然的撂下一句話：“什么時候想起我了，我立馬從廣州飛回來找你，哎，白天有什么好，這地兒真他媽的刻我啊，情場和商場都他媽一片灰暗，走了”。

綠波有些黯然神傷，甚至有些同情李輝了：“別灰心，老祖宗說過，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要不抱一個吧，我肯定立馬就不灰心了”李輝說著站了起來。

“別，國情不允許，咱們畢竟是尊禮重道的國家，不比老外的熱情奔放，就此別過吧，少俠，祝你前程似錦”綠波也一起站了起來。

李輝無奈的擺擺手：“哎，想跟你發生點外遇都沒機會，我這是什么狗屎人生”

兩人相視一笑，就此別過了。

晚上綠波托著三杯咖啡的福，失眠的很徹底，白天最近忙的都要10點以后才回來，綠波躺在沙發上抱著狗狗感嘆人生。

十點半的時候，白天一臉興奮的提了瓶紅酒回來，進門先摟著綠波熱熱烈烈的吻了一場，然后喘著氣說：“寶貝，我當上店長了”，說著又摟著綠波親了一口。

綠波被親的五迷三道的，看著他興奮的樣子，打心里高興，啊，小白同志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白天拿了兩個杯子過來，給兩個人都倒了酒，一本正經的說：“張綠波，謝謝你，離我想要給你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等一下，你是不是還沒吃飯，我給你下碗面，空腹喝酒傷胃”綠波說著站了起來。

結果被人一把拉進了懷里，白天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我只想吃你……”

第二天綠波就把那個兩萬多的包拿了出來，把自己的東西往里面放，白天從后面抱著她輕輕的晃著，時不時在脖子上親一下：“你怎么這么可愛，怎么辦，不想上班，就想24小時抱著你”

“你收斂點啊，濃情蜜意別用的那么奢侈，給以后的漫長歲月勻一點”綠波握著他的手，跟著他一起晃。此時窗外冷風卷起落葉漫天飛舞，這間小屋里卻是陽春三月般的溫暖。

白天越來越忙，做晚飯的機會越來越少，但是早飯是一定要做的，這讓他覺的很甜蜜。

他做好飯，再去臥室把綠波從床上撈起來，抱著去衛生間，然后看著她刷牙洗臉，竟也是一種享受。

每天可以和綠波一起早出晚歸，讓他覺得渾身充滿力量。

老爸最近也很少打電話了，即便打了也不再罵罵咧咧，他倒不是轉性了，只是白天摸準了他的脈，隔段時間自動把錢打過去，基本不噓寒問暖，老爸慢慢也覺出了兒子帶著冷漠的責任心，著實消停了一段時間。

你看，錢，果然是好東西，能解決大部分痛苦，幾個月前他還在發愁，怕自己拖著個不爭氣的爹，配不上綠波，此刻就不用擔心了，綠波給與他的力量讓他越來越自信。

轉眼就到了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