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正常，他們身上帶著的一堆東西更不正常。”

有別于之前的大嗓門，康德此刻的聲音顯得沉穩自然了許多，坐在那里沉吟思考間，抬手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煙斗來抽了起來。

“根據我們的人匯報，他們很莫名其妙的就突然打了起來，被我們抓住后身上都帶傷，卻好像根本不在意感染或者流血過多，一點都不怕死。”

“莫名其妙打起來？”沒見到現場的伯尼蹙眉反問，“具體是什么情況？”

康德聞言如實講出，伯尼對此若有所思。

“除了這些外，他們身上帶著的東西似乎也不怎么正常。”抽了幾口煙斗后，被煙霧繚繞著的康德又道：“我不是很確定，在我看來森林之外的人都不太正常，我想這需要你來判斷了，伯尼。”

伯尼聞言點了點頭，于是對方轉頭吩咐了一聲在附近侍立的一位部落少年，沒一會，一堆亂七八糟的物件就被堆積在了騰出位置的矮桌上。

手槍、霰彈槍、錢包、項鏈、甚至還有防狼噴霧，這些物件零零散散，但伯尼的注意力卻瞬間放在了其中五顆惹眼的東西上——在這堆物品當中，有五顆灰白發黑的骷髏頭！

“這些頭骨并不新鮮。”見伯尼拿起其中一枚頭骨仔細打量，康德說道：“像是被人從墓地里挖出來的，死了十年以上的那種。”

伯尼沉吟地點了點頭，目光打量手中這枚摸起來有種怪異陰冷感的死人腦袋之余，心中對于某些猜測更加篤定了——

實際上伯尼很少接觸這類東西，但作為一個死過一回的人，他的性格卻是與正常人不大相同，起碼來說，他的膽子就比較大，所以盡管手中這東西凄慘滲人仿佛還在咧嘴笑，卻也沒讓他覺得有多嚇人，頂多就是有種本能的不舒服。

“想想自己死后竟然會變得這么丑，我就覺得火葬倒也不失一個好選擇。”如此說著，他將手中頭骨放回桌面，又扒拉了一下桌上其他物件，噴劑、圣經、各種宗教信仰相關的吊墜、有著鐵質搭扣的褲腰帶……千奇百怪，伯尼甚至發現擺在桌上的幾把霰彈槍中，裝載的竟然是鹽塊彈這種警察用來防暴的低致命子彈。

“你知道這些都是什么嗎？”康德顯然也搞不清楚這堆東西的具體用法。

“難說。”伯尼搖頭，隨后反問：“這些人沒說什么嗎？”

“他們聲稱他們屬于你們的聯邦調查局，來到拉瑪莫西森林目的是為了調查一起失蹤案件。”康德聞言道：“每年這片森林都有外來者死掉，誰知道他們講的是哪個。”

桌上的確有幾個調查局探員證件，然而眼尖的伯尼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假證，于是他呵呵一笑。

“這話也就只能用來糊弄傻子。”

康德也跟著笑了幾聲，但隨后就反應了過來叫罵了一聲，“干脆把他們送去喂狼算了，省的我們在這里瞎捉摸。”

“你可別捅馬蜂窩。”伯尼聞言忙搖頭，“誰知道這些人身后都有什么？”

“那怎么辦？”康德其實也沒真打算那么做。

“先晾他們一陣子。”伯尼笑了笑，“換位思考一下，你被抓后會干等著什么都不做嗎？”

“聽你的，”康德聞言了然，隨后他突然擺正臉色，左右看了看周圍后，在伯尼奇怪的目光下，上半身湊近小聲道：“有件事你得幫我，伯尼。”

“你終于要娶老婆了？”

“我發過誓要對瑪姬忠誠一生。”康德搖頭，說起逝去好幾年的妻子時一臉惆悵。

“種植園擴建的問題？”

“這種小事用不到麻煩你。”

“那是什么？下個月和那些藥材采購商的談判？”

“談判當然要你去，你不去我心里可沒底，”康德點頭又搖頭，“但我現在想說的不是這事。”

“那是什么？”伯尼覺得對方情緒有些奇怪，康德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眼下這么猶猶豫豫顯然不正常。

“是關于我孩子們的教育問題，伯尼。”康德聲音更小了，左右看了看周圍，臉色充滿了遲疑，“你說，呃……你說他們是去狼林族地學習的好還是……嘗試去接觸外面世界的知識？”

伯尼聞言了然。

康德妻子在去世之前留下一對兒女，已經快要七歲了，也就是說，他們快到正式上學的年紀了。

然而，莫西人是個保守傳統的民族，保守到都快二十一世紀了還固步自封的躲在各地森林深處過自己的小日子排斥外來者以及外來的文化生活。

當初伯尼如果不是仗著年紀小會賣萌外加舍得花錢“送禮”，他也不可能搭上莫西人的線，繼而漸漸發展成如此良好的關系。

而據他了解，除了自己外，森林內的莫西人可沒有與第二個外來者關系達到友好以上。

可見他們自閉到了什么程度。

這種情況下，關于部落孩子們的教育自然也不可能與聯邦現有體制相交融，據伯尼了解，他們這種，部落的孩童只要年滿7歲，都會送去一個叫狼林族地的地方受訓，學習馴獸射箭隱匿一類聽起來很厲害，實則與屠龍術沒有什么差別的技巧，直到17歲后才能接回來然后結婚生子打獵，融入部落生活。

這種傳統據說已經持續了近千年，基本已經融入了每一個莫西人的骨髓當中，而眼下康德有送自己孩子去外面的想法，代表的可不單單只是他們自己的家事，而是想要挑戰部落一些嚴格遵循傳統的長者，以及長者們背后的傳統勢力。換句話說，這事和“造反”沒啥兩樣——莫西人作風野蠻，且不歸聯邦法律管轄，一個不慎可真是要死人的。

“這事很難辦啊。”伯尼摸了摸下巴。

“不難辦，我就是讓你給個建議。”康德忙說，“你覺得哪個更好?”

“你都這么問了，難道還能沒有答案嗎。“伯尼聞言翻了個白眼，“而且你覺得我會認為你們那個狼林族地是什么好地方？”

“還要仔細想想……”

康德聞言遲疑地說，似乎很難下定決心。伯尼見此搖了搖頭。要說這位下定決心的話，他倒是可以幫忙想想辦法，然而康德連自己這關還沒過去呢，他這個外人卻也不好多說什么。

“還是先說說你們種植園擴建的事情吧。”他遂轉移話題。

“聽說不太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