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清自己也沒想到，人生中第二次警局游會來得這么快。
不過這次和上次又略有不同。
上回是在市中心的地下通道。
當時過路的人不少，大多親眼看見了黃牛動手打人，私生也像個瘋子。
人證物證俱在監控視頻清楚，因此整個處理過程也還算順利。
但這次卻是昏暗的小道。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偏偏那邊還是監控死角，只能看到他們倆從路這邊跑到了那邊，剩下的影像卻被電線桿和一顆大樹的樹冠完全擋住了。
于是大半夜的，派出所里愣是被攪了個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值班民警也沒料到，接警說有人跟蹤，被跟蹤的居然是個大明星。
就是眼前這畫面稍微有點奇怪。
報警的大明星正好好坐著，倒是跟蹤他的那個人嚎叫聲響徹整個大廳，顯出了許多的悲慘與凄涼。
狗仔抱著個肚子要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哎喲哎喲”亂嚷嚷，他身高最多一米七，卻因為胖而給人一種體積很龐大的視覺效果。
“警官！”他眉毛鼻子都很不得皺在了一塊兒，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聲音嘶啞，“我的臉啊，我的肚子真的疼！真的！我覺得我肚子被踹壞了！我承認我偷拍是不對，可他們這是動手打人，怎么也比我這事兒嚴重吧！警官！”
值班民警坐在桌前，沒吭聲。
就聽他又夸張地“嗷——”了一嗓子，左右亂翻，愣是把大廳的地面都給擦干凈了。
“事情得公平公正的辦吧，啊，不能因為他們是明星就可以為所欲為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啊唷，我覺得我的肚子真的受內傷了，啊！！！”
民警有點無語地看著他，見他嚎得嗓子都快裂了，勸道：“你要不要先休息會兒？”
又轉頭去問顧南澈：“你……顧南澈是吧，你報的警？究竟怎么回事？”
顧南澈對地上那個人完全視而不見，只淡淡道：“他偷拍我，還準備把照片發到網上，我在對面發現不對勁就沖過去搶了手機——”
話還沒說完，就見倒在地上的狗仔一個翻身爬了起來，不過倒也沒站，而是坐在地上又嘴巴一咧叫道：“對！警官！他還摔了我手機！我，我手機剛買的！最新款一萬多塊！他得賠錢！”
他想起來重點，從兜里把摔成了蜘蛛網屏幕的手機掏出來給警察看：“你看，都碎成這樣了！真的！他有暴力傾向，他瘋子神經病！”
“行了，罵誰呢你！”值班民警被他嚎得頭疼，“你先閉嘴，現在沒問你。”
轉頭看顧南澈：“你說。”
顧南澈點點頭，繼續道：“我搶了手機，刪了照片就還給了他。”
他想了想，補充道：“手機是他自己被嚇了一跳扔到地上的，而且也不是最新款，更不值一萬多塊，這明顯是山寨機，一千塊不能更多了。”
“你才山寨機！”那狗仔差點沒被氣死，“什么不能更多，我這明明一千二買的！！”
肖子清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聽到這話實在沒忍住：“噗——”
狗仔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再一回憶，頓時覺得肚子更加揪心得疼，指著肖子清的臉，簡直很不得上去掐死她：“臥槽！你還笑！警察同志她還笑！就是這個女的！她打我！她踢我！你看看我這傷！”
值班民警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讓你說話了嗎？說沒說讓你閉嘴！人家一個小姑娘，笑一下也惹你了？你是不是就想訛錢？”
“我！”他想說自己不是想訛錢，是真被打了，但剛才開口“一萬多”轉眼成了“一千二”的手機又讓他的話顯得非常沒有可信度。
他不好再這上面糾結，只好往地上一躺，又開始嚎：“啊唷我的肚子！嗷我的臉啊！”
民警皺著眉頭，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行了！給我起來坐好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樣子，看看你什么態度！進了派出所就嚎，這么有力氣嚎要不要給你個舞臺？我們都讓開讓你好好嚎個夠，啊？！”
狗仔從剛剛進來就占據上風，一直把整個派出所當成了他的舞臺。
結果這會兒見態度和藹的民警突然發火說要給他個舞臺，他倒被嚇了一跳，不情不愿地閉了嘴，顫顫巍巍爬起來坐到了就近的長椅上。
民警看看他，再看看安靜坐在一旁的肖子清，小小的一只，清清爽爽柔柔弱弱的，態度比之前更加和藹：“你別怕，你說說，當時發生了什么。”
肖子清乖巧有禮地點點頭，感覺自己一輩子的演技都用在了這里，小聲道：“就是顧老師說的那樣，手機是他自己摔的。”
狗仔一下子就氣得火冒三丈：“不是，行！手機我摔的就我摔的，但是她打我！我的臉我的肚子都是她打的！警官你問她，是不是她動的手！”
民警一臉狐疑，幾乎要以為這狗仔因為偷拍失敗賺不到錢所以瘋了。
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他和顏悅色地看向肖子清：“他說你動手打了他，是真的嗎？”
肖子清搖頭：“沒有。”
沒用手，沒打，但是用了腳，踹了，踢了，還用他自己的相機砸了他腦袋。
值班民警卻已經點了點頭。
“臥槽！警官！她撒謊！”狗仔簡直七竅生煙，“她猛得一逼，勁兒比我還大！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差點被她過肩摔！”
民警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你多重？”
狗仔有點沒反應過來：“一，一百八十斤吧……”
“你覺得她大概多重？”
肖子清身型單薄，穿著件大衣瞧著更瘦。
狗仔斟酌了一下，不知道好端端的話題怎么就到了這兒，但還是很聽話地道：“最多八十斤吧……”
“那你還覺得她，過肩摔你？”民警指指肖子清，“力氣比你大，還猛？”
狗仔連連點頭，他也覺得奇怪，也非常想不通。
下一秒就接收到了來自人民警察暴怒的口水：“你把我當傻子是不是？你這會兒哪怕說是顧南澈打的你可信度也稍微高一點！給你臉了是不是？當警察都是好玩弄的是不是！”
“啊？”狗仔都呆了，“不是啊！”
但民警已經懶得再聽他多說：“你帶著一身傷，偷拍跟蹤碰瓷還污蔑別人想訛錢，說說看，你這身傷究竟是怎么來的，誰讓你來的，看你這樣子也不是頭一次，以前還跟蹤過什么人，偷拍過誰，還碰瓷過什么別的明星？”
狗仔不敢置信地盯著他正氣凜然的臉，又扭頭去看肖子清，終于忍不住大吼了一聲：“你他媽裝！你個臭逼玩意兒我打死你！警官！我說的是真的！我操啊！我怎么還有口說不清了呢！！”
有加班路過的警察出來拿外賣，一看他要發瘋，如臨大敵全圍了過來。
“干什么干什么？在派出所還敢動手毆打報警人？”
“這是什么態度！不把你拘幾天你還不舒服了是吧！懂不懂什么叫抗拒從嚴？”
“再亂動上銬子了！干什么？！”
深夜的派出所，像是唱了臺大戲。
肖子清和顧南澈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三點，阿ken的車就停在路邊，肖子清先還憋著氣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等坐進去關了車門，整個肩背就開始瘋狂顫動。
顧南澈扭頭去看她，發現她整個人都笑得脫了勁兒，靠在車窗上眼淚都出來了。
“調皮，”他輕笑了一聲，“要是今天被監控拍到了你怎么辦？”
“如果拍到，”肖子清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我覺得也不會有人相信我的力氣會把他打成那樣吧，肯定還是碰瓷的。”
阿ken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在前面裝隱形人。
后面亂笑了好一會兒，直到車開到了肖子清所住的酒店樓下，才聽顧南澈問：“你明天就走是嗎？什么時候的飛機？要不讓阿ken送你？”
肖子清翻了下手機上的備忘錄：“上午十點二十，沒事兒不用送，節目組有車的。”
她把衣服攏了攏，開門下車，就見顧南澈也從另一邊走了出來，站在那里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么，肖子清心里忽然生出幾分不舍來。
她停了腳步，朝他招招手：“我進去啦。”
顧南澈“嗯”了一聲，沒動。
肖子清轉身，走了兩步沒忍住又往后看，就見顧南澈還站在那里看著她。
她又招了招手：“我真的進去啦，你早點回去，明天不是還要錄制節目嗎？”
不說這個她差點忘了，一說倒是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個狗仔說，是薛青的公司要拍你，是因為我嗎？”
“不是，”顧南澈神色溫和，“是因為我自己。”
“哦。”她點頭，也不知道他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扭頭要走，身子卻不受控制似的又回頭去看。
顧南澈本來一直站在車邊，沒想到再次對上她的眼。
他僅剩的理智和克制終于被消耗殆盡，猛地關上車門大步往她這邊走來。
下一瞬，肖子清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味道鉆入鼻孔，她聽到顧南澈的聲音：“進去吧，早點睡。”
肖子清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默默點頭。
就聽他又道：“還有，上節課我布置的作業，記得做。”
肖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