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哪知顧老夫人一聽這話，臉頓時跨下來，松弛的皮膚像是一張草席子崩得直直的，不見一絲慈祥，反而多了些刻薄的煙火氣。

“我不管她懂不懂事，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她趕出顧家，我也不是來征求你同意的，我只是告訴你而已?！?/p>

“張嬤嬤，把原家這有娘生沒娘養的給我趕出去！”

顧老夫人也當真是氣得昏了頭，左一個小野種，右一個有娘生沒娘養，這話著實難聽得緊。

即使溫婉如溫苑，也實在是難以相信居然是出自一個已經當祖母的人身上，更何況這人還是她的婆婆。

溫苑的大丫鬟扶桑輕輕將手放在顧她池耳朵上揉了揉，看向張嬤嬤的眼中有火花閃過，大有一副你敢上前來我就敢跟你拼命的架勢，嚇得張嬤嬤杵在那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張嬤嬤苦著臉不甘心看向顧老夫人，“老太太……”

顧老夫人犀利的目光霎時掃向溫苑，“你是要縱容刁奴和我叫板嗎！”

溫苑：“母親誤會了，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對于母親的意見，兒媳不敢置喙半句?！?/p>

顧老夫人嘴角上揚，正要說話時，溫苑上前走了一步，脊背挺得筆直。

“只是，盼盼畢竟是養在我和老爺的名下，該怎么懲罰，也還需要等老爺回來再做安排，就不牢母親費心了?！?/p>

“盼盼爹娘有頭有臉，夫妻鶼鰈情深，盼盼父親因為救人而出意外，這是善人之舉，盼盼娘親追隨夫君而去，亦是深情之人。試問，這世間有幾人能做到？”

“娘也能做到嗎？”

這表示在變相質問顧老夫人，顧老爺子都去了，你怎么不下去陪陪呢？

這話就像是一個響亮的巴掌，實實在打在了顧老夫人臉上，也是在誅顧老夫人的心。

顧老夫人被懟的脖子粗紅，啞口無言。

“盼盼娘親將盼盼交付給我和老爺，就是對我們放心，我們怎能做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母親如果執意將盼盼趕出去，世人會怎么看待顧家，看待我們？母親又將老爺置于何地？將顧家的名譽置于何地？”

“他們只會認為我們枉顧信意，貪圖顧家的錢，是那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這是母親想要的結果嗎？”

溫苑眼神微轉，看向地上哭的稀里嘩啦鼻子糊一臉的溫良，“四公子都哭成這樣了，奶娘呢？”

扶桑連忙道：“四公子的娘將四公子送到了老夫人這，奶娘也是在這的?！?/p>

溫苑眉頭一皺，人群中畏畏縮縮走出一個人來。

“啟稟大夫人，奴婢就是四公子的奶娘。”

“四公子都哭成這樣了，你還不知道哄哄？”

奶娘身子一顫，心里想說你們神仙打架我們百姓哪敢摻和，但說出口的確是，“是奴婢的錯，求大夫人寬恕則個，奴婢這就哄?！?/p>

說著，奶娘從地上抱起了撒潑打滾的顧良，抱進里間去喂奶。

上房頓時清凈不少，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點顧良沙啞的哭喊聲。

顧老夫人簡直憤怒到了極點，那兩顆倒三角眼氣得快要掉下來，一陣一陣審視著溫苑，突然嘴向下裂開，意味不明怪笑道：“是我小看了你。”

“哼！”

溫苑轉身對扶桑道：“帶盼盼下去，吃點糕點，給她壓壓驚?！?/p>

“記得找小二和三兒來陪著她?！?/p>

溫苑低頭對顧她池笑道：“盼盼和扶桑姑姑下去休息一下，顧姨馬上就回來了，好嗎？”

顧她池瞧瞧瞥了一眼氣得綠云罩頂的顧老夫人，點點頭。

看來是她低估了顧姨，她還以為顧姨會在老妖婆手底下吃虧，受這老妖婆的氣呢，沒想到情況會來這么大的反轉。

等顧她池走后，溫苑嘴角咧開的弧度淡了下來。

她漠然看著顧老夫人，“母親何苦為難一個孩子?！?/p>

“我為難她？！”

誰知顧老夫人一聽就炸毛了，“你知不知道這小蹄子是怎么對我的，指著我的頭罵過我多少回你知道個屁！”

“她是個孩子?！睖卦啡嘀夹?，對于顧老夫人的話不予置評，但明顯偏向不相信這方。

盼盼這孩子有多乖巧她有目共睹，盼盼雖然對老夫人態度是有些奇怪，還不至于會像顧老夫人說的那般敢和老夫人公然對著干。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一個孩子，她心里還沒有是非觀念，就算哪里做的不對，顧老夫人作為長輩，難道不是應該多多包納，而不是和一個孩子斤斤計較。

顧老夫人心里怎么想的，溫苑不是不清楚，正因為清楚，所以才沒有把原家賬簿鑰匙交給任何一個人看管，而是交給顧她池身邊的常嬤嬤打理。

常嬤嬤是原夫人留給盼盼的老人，對盼盼的衷心不容他們質疑，等到以后盼盼大一點，學會管家之后，原家的家業一分一毫自然都是要交還給盼盼的。

這不是顧家的，可是母親卻……一直想要侵吞下那筆錢，為此不惜逼迫盼盼改名，不惜仗著年老對年僅四歲的小女孩毒辣辱罵。

顧老夫人呵呵冷笑出聲，“她是個孩子就能這樣放肆，難道是我說話不好使了嗎，你也在我面前頤指氣使，還把我說的當做一個屁就給放了，溫氏，你好大的膽子！”

對于顧老夫人中氣十足的質問溫苑則絲毫不懼，甚至連頭發絲都沒有挪動分毫，“母親，這事還是等老爺回來再說吧，母親若是沒事，兒媳就要退下了?！?/p>

“對了，娘親若是有時間，就多管管二弟房中的事吧，兒媳可是聽說，弟媳身體不適，二弟卻還整日整夜在外流連。”

“母親也知道，在病中的人最愛瞎想，弟媳身體本來就不好，再胡思亂想下去，對她的病情極為不利。母親有時間，還是多勸勸二弟吧?！?/p>

“兒媳這就退下了?！?/p>

說完這話，溫苑雙手并攏在腹部，行了一禮后不管顧老夫人的反應就出了上房。

才到上房口，就聽到上房傳來的噼里啪啦摔碎東西的聲音。

溫苑面色未變，胸口憋著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上房的方向，腳上像是綁了石塊一樣，步伐都比來時重了不少。

……

顧延回府后，果不其然被顧老夫人堵住，又告了顧她池好一通狀，說了顧她池如何如何不孝敬不尊重長輩之類的話。

顧老夫人最后拉住顧延只說了一句話，“七月十四讓她來給我送禮，送的東西不得低于顧府這座宅子的價值，這事就算了，不然……就給我滾出顧家！”

顧延聽的眼睛都直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路南封在收拾完行李的第二天，在朝上向皇上告了三天的假，當日即出了京城，往平京方向而去。

路南封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后，他的好兒子，竟然會給他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