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要問的竟是這個。”山景道人詫異道。
“我還以為，小丫頭要問我，如何才能利用先決條件，混的如魚得水呢。”
先決條件，顧她池袖子下的手猛然收緊，確定自己并沒有聽錯，他說的就是——先決條件。
難道……
顧她池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強自按耐住心頭的震驚。
雖然知道青城山的山景道人能窺天命，但是道聽途說的事情，真真假假并不能完全當(dāng)真。
只是她沒想到，只一眼，對方就能看破她的所有。不由讓顧她池想到，一個無人的街角，一無所有的小女孩，尋尋覓覓好不容易找來一套遮羞的大人衣服，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混入到人群中，原以為能瞞天過海，卻沒想到她卻成了人群中最突兀的那個人。
“全身而退，傷及己身……”
山景道人沉吟：“小丫頭所圖不小。”
顧她池咬唇，沒有說話。
“天樞（貪狼）、天璇（巨門）、天璣（祿存）、天權(quán)（文曲）、玉衡（廉貞）、開陽（武曲）、搖光（破軍）是為北斗七星，同屬于紫微垣中的一個星官。”
“《晉書·天文志》記載，樞為天，璇為地，璣為人，權(quán)為時，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在七顆星中，“玉衡”最亮，亮度幾乎接近一等星。“天權(quán)”最暗，是一顆三等星。其它五顆都是二等星。在“開陽”附近有一顆很小的伴星，叫“開陽輔”或“開陽增一”。
“破軍，貪狼，各占一端，自古便是相生相克的存在。”
“倘若，破軍忌憚玉衡的光芒，你認(rèn)為，玉衡應(yīng)該怎么做？”
“我認(rèn)為，這個假設(shè)并不存在。”
“哦？”山景道人挑挑眉，“星即是人，星座運勢即是人的命格，你如何說這個假設(shè)不存在呢？”
顧她池?fù)P唇一笑，“道人信奉這些，自是深信不疑，可是我并不相信。”
“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豈是幾顆星星就可以窺探出來的。”
“固然道人您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你看到的也只是一時的星象，不是一世的星象。那就說明，眼前看到的和實際的一切并不相等同。”
顧她池哂笑：“再然，世人皆知，北斗七星自古以來便在一起，即便能像人一樣，相互嫉妒相互排斥，可是他們從未分開過，不是嗎？”
“既然是這樣，玉衡又何須苦惱，反正位置隔的遠(yuǎn)，在世人眼中，它的光芒也是整體的光芒。”
山景道人撫掌大笑，“好。”
“丫頭通透，但是，世人中能像你這樣想的又有多少呢。”
“逐利，人之本性也。”
“不論處于何境，此心皆能無所執(zhí)著，而自然生起。心若有所執(zhí)著，猶如生根不動，則無法有效掌握一切。慧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不論于何處，心都不可存有絲毫執(zhí)著，才能隨時任運自在，而如實體悟真理。”
“但愿你以后，也能記得今天這番話。”
“顧大人在朝中的身份不低，你若能從他身上下手，讓他自己明白激流勇退，直須聞早的道理，就靠你了。”
“她池明白。”顧她池鄭重道。
山景道人從袖中取出一物，交給顧她池，說道：“這個東西，希望能夠助你一臂之力。”
顧她池先是一楞，雙手接過，而后反應(yīng)過來急忙道謝：“多謝。”
……
天空飄下的雪愈發(fā)大了。
沙礫狀的雪轉(zhuǎn)順變成魚鱗飛雪，不大會兒就堆到人膝蓋。
上山時看見的栗子殼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要不是那出草垛露出來一角，只怕都認(rèn)不出來曾經(jīng)是何光景。
臺階也被掩蓋，原本尚能看清界限，現(xiàn)在只剩下蓬蓬絨雪無縫連接。
幾人穿的厚，觀主留他們仨吃了頓午飯，現(xiàn)在倒也不覺冷。好在連見主動說要送他們下山，顧她池以為是為他們指路，沒想到連見竟然拿起掃帚掃起臺階來。
小道士在前面掃雪，顧知非在他后面，顧森宿在最后，顧她池則在兩人中間，手被二哥三哥緊緊攥在手中。
雖說慢些，所幸穩(wěn)妥，下山時已未時末。
顧她池心頭微暖，遞給連見一個荷包，叮囑他道：“這里面是一些糖果，下回得閑了我再來看你。”
說完，顧她池沖傻傻站著的連見揮揮手，“我們走了。”隨即鉆進(jìn)馬車。
馬車晃晃蕩蕩，小心翼翼行駛在茫茫白雪中，一路載著不同心情的三人。
回家。
天光乍亮，顧她池揉揉頭，艱難的睜開眼睛，猛的從床上爬起來。
“隨心，隨心，常嬤嬤？”
常嬤嬤推開門，急步而來，關(guān)切問道：“姑娘是做噩夢了嗎？”
顧她池抓住常嬤嬤的手，“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才卯時初，姑娘今日醒的太早了，要不要再睡會？”
顧她池?fù)u頭，喃喃道：“卯時，那顧伯父呢？”
常嬤嬤狐疑，想也不想下意識答：“老爺，這會應(yīng)該還在睡著，通常還要再過兩刻鐘才起呢。”
“老爺剛剛出去了。”隨心走進(jìn)來，身上衣衫有些凌亂，睡眼惺忪，顯然是被顧她池的喊聲叫醒了就趕緊過來了。
“嬤嬤，姑娘怎么了？”隨心走到床邊，摸摸顧她池的額頭，看向常嬤嬤。
“姑娘魘住了。”
隨心噓出一口氣，“那還好。”
顧她池卻拉著她的手，還糾結(jié)著剛才那句話，“你說顧伯父出門了？”
“是的，奴婢剛才過來時，正好聽見門房說了一句：恭送老爺，那肯定就是老爺出門了嘛。”
顧她池拍拍自己的腦袋，嘆了口氣，“哎呀。”
“嬤嬤快幫我更衣，我要出去。”
“現(xiàn)在么？”隨心驚道，看了一眼窗外飄飛的大雪，正要勸她，被顧她池打斷：“快去。”
“還有，不許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你偷偷去找輛馬車來。”
“是。”
天剛蒙蒙亮，在城門開后，一輛馬車迅速出了城，朝京城東南方向駛?cè)ァ?/p>
“姑娘，咱們要去哪？”隨心緊抓身下的毯子，心里忐忑不安。
顧她池深深看著她：“我們?nèi)ピ剖拢櫜溉ツ橇恕！?/p>
隨心瞳孔閃了閃，咀嚼著顧她池的話，忽然，她的手收緊，一字一頓道：“東南方云石崖，那里很危險啊。”
“奴婢聽說，云石崖山峰陡峭，巨石林立，且山石稀松，經(jīng)常滾落下來，又是這樣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