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女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隨即就很尖銳地說了一句,“我都等了快半個小時了!找不到貨你就說找不到嘛!麻煩你不要敷衍,好不好!”說罷,扭身走開了。
女生一走,男生就不冷靜了,就憤憤地理論起來,“老板,老板,我的貨呢?我是第一個,我先來的好不好?”理論后,又忙著報了取貨碼。
女生和男生先后報完取貨碼,緊接著,其他學生也跟著嘰嘰喳喳報了一遍,今天的,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等等,不一而足。大家當仁不讓,都想即刻拿到自己的貨。在那期間,還有跑來查件的,改地址的,退回的,寄快遞的等等。一時間,店子里就塞進來七八個人。現在已經‘人滿為患’了。
我記得小強這時找到一個貨,大概是第一個憤懣離開的女生的,他激動地叫了一聲,還準備追出門去,卻被我拽住了,我順手搶過包裹摔在一邊,因為我生氣他那時還沒掂量到事情的輕重,我是說,那時應當優先找投訴件。
那女生走沒多遠,那個男生開始急火了,大聲叫嚷道,“喂喂喂!老板!你怎么回事?我的包裹呢?總有個先來后到吧!你到底有沒找我的!”
老實說,我本想請那男生再報一遍貨號來著,也許還能優先給他找貨;當然,我還想著示意小強去問他來著,因為我想小強畢竟是殘疾人,僅憑此點,也許能在他那里攫獲點什么。但那一刻,我卻下意識改變了主意,決計不理他。
說來也巧,那時端地撥通了手里的電話(回奉客戶來著),對方接起已經開始說話了,因此到了現在,我又不好慌忙掛斷,便又很快把熟練幾遍的臺詞,臨時突擊似地復演了一遍。豈料,滔滔不絕說罷,那學生居然豪不‘領情’,我是說,對方拒絕回復‘滿意’,想讓我好好反省反省來著,說我反省好了再給她打電話,或發短信,還說得隔一日,因為我誠意不夠。
的確,我承認那次是我‘誠意’不夠。并非所用臺詞不好,而是被我硬生生表達成了說明文的調調——客戶還以為我在抱怨她,以為我做錯了,還大言不慚、理直氣壯地抱怨別人。總之,我承認那是一次語氣上的失誤,那確實很愚蠢的,那時我羞于向任何人啟齒。
當然在這里我只想說,倘若隔日再打電話,恐怕早都被總部罰款了。
也許你想知道我因何會半路掉鏈子,而且,還曾口口聲聲說吳國那招很巴適、很管用,曾幾乎是屢試不爽,每每得手。沒錯,我是這樣說的,但那也并非絕對,凡事沒有絕對的,絕對的東西子虛烏有。當然,我是說,尤其當你遇到一些上了年紀的老油子,像白不拔那樣的奸猾,而且心理上還相當變態的。她會把這事看的很重,像催命鬼小溫喜歡跟我開黑色玩笑,已經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一樣,然后當成是教育快遞員的一次絕好機會,若說是教育,倒不如說是為了出氣,把她生活中的悶氣轉嫁于快遞員身上罷了。這種人我見多了,她往往會抓住你的軟肋,想致你于死地,卻又不一下把你弄死,而是像可愛的小動物一樣慢慢將你凌侮致死。白不拔則是把她的部下一個個榨干致死的,這在多年以后你自會看出來的。
總之,無論如何,這次確實是失誤造成的,是一次低級的失誤,大概這次犯過以后就不會再犯的失誤。而且我相信那學生的心理也不會那么變態。當然,我本人始終清醒,無需誰來指點、或教育。
我記得那學生拒絕回復‘滿意’后,緊接著不久,那個看起來很不耐煩的男生就鬧起來了。也許,這是正常現象,我是說,尤其在大家一致對某件事感到不滿,腦里充斥了敵對情緒時,往往就有那么幾只墻頭鳥站出來,故意跟你作對——也許是故意的,他們大概天生脾氣暴躁,或前幾分鐘已經預謀好,想出個風頭,在大庭廣眾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怕誰爆了誰的頭?誰掌爛了誰的嘴?
那男生正是這樣的人。他恨恨地拍了桌子一把,那時我心里一緊,以為他要打人。因為那手勁兒相當的足,桌面上大小物件立時就跳了起來,筆筒隨即‘啪’一下掉去地上,那里面插滿了大頭筆,簽字筆,小刀之類,瞬間就散落了一地。
于是轉念意識到,我忘了給那男生找貨,而表哥或小強也壓根兒沒幫忙去找。
那男生恨得半截身子朝我傾斜過來,以至整張桌子都大有攔他不住的危險。那時他旁側的學生都嚇壞了,自動給他讓開一大步,而我卻穩若泰山地站著不動,因為,老實說那時我正在氣頭上,所以根本沒有害怕他。那男生鬣狗一樣地怒叫幾聲,隨即就恐嚇說他要投訴我。我想投訴也就罷了,他還要像喇叭一樣廣播出來,好像我還不了解他那類卑鄙齷齪的鬼魅伎倆,而且,他竟還把話說得那么難聽,他說,“你算什么東西?你就是個送快遞的!”
我是個送快遞的怎么了?我那時就想:我又沒偷沒搶,干干凈凈,用自己的手賺自己的錢,哪里不如你了?你不過是個普通的大學生,還要從你爹你媽那里拿錢續你的小命哩!你有什么氣硬的資本?
我記得那男生滔滔說罷,隨即就掏出手機撥打起來——看起來好像除了投訴以外,還真不能拿我怎么樣!但一連多次都了無結果。我猜那時,也許在同一時間內,投訴韻美快遞的人太多了罷。總之,現在我一想起那時,那男子那迫切而又窘迫的貧酸樣子,我就很想笑,盡管那時我害怕的要命。
最后大概是投訴無門、惱羞成怒了罷,他一氣之下,徑直逼了上來,恨恨的,一把將擋桌掀開一邊,那些轉而看熱鬧的學生,立時又自動給他讓了一步。
于是我無可避免地跟他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