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懷玉將手中拿著的經書放在案幾上,替洛浮塵倒了杯溫茶道:“邵樾已經來過了,我將你整理的經卷遞給他他便離開了。”
洛浮塵接過懷玉手中的茶,只抿了一口便將茶盞放在案上,神情有些許不自在,沉默半晌才略顯生澀問道:“你在這兒怎么不叫醒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懷玉看向洛浮塵,明明是一雙狹長的鳳眼,偏偏叫洛浮塵想起了濕漉漉的小鹿眼睛,“阿塵,自你醒了之后同我生疏了不少,為什么?”
洛浮塵聽罷尷尬的端起剛放下的茶盞又猛灌了一口茶水,這該怎么答,難道說她剛醒過來實在不大適應長大后的他?
懷玉不緊不慢繼續道:“還是說,阿塵你有了徒弟便忘記你曾經一心帶著的我了?”
洛浮塵被茶水嗆得咳出了聲。
懷玉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一邊故作感懷道:“果然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洛浮塵茫然,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懷玉這孩子大約是占有欲作祟,突然醋了。
對于自己這個曾經帶過的孩子,她一向十分有慈母的耐心,于是平緩且認真誘哄道:“雖則我從前出了些許意外,沒能親眼見著你從少年成長為如今大人模樣,可到底你在我心里是不同的。旁的徒弟再如何自然也不會有你我這樣的情分。”
“哦?”懷玉揭她老底,來同她秋后算賬:“可你上次搬離天界的戰神府也沒同我打一聲招呼。”
洛浮塵張了張嘴,解釋道:“我同你府上的瑞林有說過,等你回來就讓他告知你。”
“我府上?”懷玉注意的點卻在這里,頗為幽怨悵然:“你走之后,我守在我們戰神府中十萬載,原來是替我自己守的。”
知曉她死在紅蓮淵的時候,他常常無法平靜下來,曾經鐫刻在體內的獸性不斷蠢蠢欲動,他只能一遍一遍走過戰神府的每一丈土地,想著從前她在時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教他的每一個動作。
他從前從來不知原來他竟依戀她到了如此地步,無關情愛,而是確實的依賴著,就像剛長出絨毛的小鳥天然親近著羽翼豐滿的大鳥,只有她能帶給走出瀛山后的他安全感。
曾經整夜整日焦灼到無法入定,他尋了許多辦法才勉力調息平復下來,好在,她終于回來了。
洛浮塵頓覺歉疚,忍不住摸了摸男人的發頂,安慰道:“是我說錯了。”
經過此次“剖心”之談,兩人仿佛又變成當初一般,洛浮塵到哪兒懷玉都跟著,赤澤瞧著有些憂心忡忡,還特意跑去同花神昭泠委婉暗示,現任戰神是否同他們家上神走得太近了,恐惹他人閑話。
花神還在熱情高漲的忙于教授音律課的事宜,揮了揮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從前懷玉那小子不就這樣么,一步不移的跟著阿塵。”
那廂洛浮塵除卻注意些男女大防之類的事情,對于懷玉一直跟著她身后自然也毫無他言。
洛浮塵常住在白澤山的五位徒弟瞧見了,只有蒲月神色似乎不大對勁,葉傾卿只覺得這位戰神搶走了她師尊的關注目光,有些不大樂意,旁的也沒有表現出什么。
邵樾一向不大管這些身外事,自然當做平常事,葛有倒是同敖潤八卦了一回,“大師兄你說懷玉戰神是不是喜歡咱們師尊啊。”
敖潤自上次懷玉戰神的封任宴上聽說了洛浮塵的事跡,早早便將能尋到有洛浮塵的野史或正史翻了個遍,對于內情了解一些,聽罷敲了葛有額頭道:“慎言!咱們師尊和懷玉戰神可沒有那層關系!”
“你們在說誰呀?有哪層關系?”活潑的葉傾卿不知從哪兒鉆出來,坐在樹上望著八卦的兩人,笑瞇瞇插話。
兩人被嚇了一跳,待見著是葉傾卿,葛有拍了拍胸口平復心跳道:“師妹你又突然出現嚇唬我們。”
葉傾卿兩只腳在樹上搖得歡快,追問道:“師兄別想岔開話題,你們還沒說他們有哪層關系呢。”
敖潤清了清嗓子道:“這事可就得從十萬年前說起……”
赤澤站在他們身后咳嗽了一聲,把他們想要八卦的熊熊之火澆得一干二凈。
幾人在外身份雖然各有高低,但對于這位陣法高超的夫子還是表現得尤為尊敬,葉傾卿也乖乖從樹上跳下來,同赤澤行了一禮:“夫子。”
赤澤倒沒有追著他們指責,只道:“我正要去找你們,你們可知過幾日天界的蟠桃盛會?”
敖潤摸不清此時赤澤說起蟠桃盛會是何含義,加之心底又惦念著剛才背后議論師尊被他撞破的事情,回話便帶上了些許謹慎之意:“只聽說今年的蟠桃盛宴定在六月十八,不知夫子意思是?”
赤澤沒再說別的,只道:“你們隨我來。”
身后幾個人互相瞧了眼,一時摸不清赤澤要帶他們去哪兒,七拐八繞走了好一會兒,卻是領他們到了觀陽殿上,殿內蒲月同邵樾已經到了。
洛浮塵道:“此次喚你們過來,乃是因為不久后的蟠桃宴。前兩天西王母已派人來白澤山下了帖子邀去參宴,為師一向不大愛湊這些熱鬧,可終究是王母娘娘的一番心意,不好直言拒絕,于是便來問問你們可有想去天界走走的?”
懷玉聽著喝了口水,壓下眼底的笑意,說什么不好直言拒絕,從前她拒絕的邀宴帖子豈止只有一沓,便是天君的顏面也沒給過。今次接了帖子不過是怕自己的徒弟在山上憋悶了,放他們出去走走。
“哦,對了,”洛浮塵想起來,前日里西王母的意思是還想借走她的三徒弟蒲月去協助她辦蟠桃宴會,“蒲月,西王母同我說你辦理宴會十分有一手,所以想問你愿不愿意提前幾日過去再給她幫幫忙,你意下如何?”
蒲月躬身應下,“此前本就是弟子應下幫忙打理蟠桃宴上的雜事,只是王母娘娘憐我誠心想拜師尊為師,這才讓蒲月來了白澤山,沒能完成答應的事情。如今王母娘娘不同蒲月計較,已是大恩,弟子就算幫不上什么忙也是愿意去的。”
洛浮塵聽得皺眉,覺得她這位徒弟實在不像從前的蒲儲,處處謹小慎微到近乎有些卑微的地步,又很快舒展開,看來有機會還是需要了解蒲儲逝后發生了什么。
“其他人呢,你們想得如何了?”洛浮塵轉問向其他徒弟。
下方邵樾站了出來,卻是出言婉拒去蟠桃宴:“弟子想在白澤仙山待著,好好參研經法卷理。”
洛浮塵點了點頭,這位徒弟不大愿意出門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殿下敖潤,葛有和葉傾卿三人性子稍微跳脫些,都有些喜上眉梢。葛有是從前品階不夠,還從未參加過蟠桃盛宴,葉傾卿妖族出身,雖然天界近些年來與妖族來往頗為客套,可以她的身份,往日自然也無緣蟠桃宴,敖潤卻是純粹為了湊湊熱鬧。
只是邵樾先開口說了要留在白澤山參研經卷,若他們亟亟的開口說要去天界,總覺似乎便顯得自己短見不求上進,是以一時間躊躇不定。
懷玉只瞧了一眼他們表情便知曉他們在想什么,“便讓敖潤這個大師兄領著你剩下的兩個徒弟去天界參加蟠桃盛宴吧。”
洛浮塵沉思了會兒,看了看底下三個臉上都快擋不住的喜意,同意了。
蒲月當日便出發去了天界,余下三人等到臨出發的前一日如何高興了一番自不必說。
到了去天界參會的時日,洛浮塵沒說什么叮囑的話,反而是敖潤拍著胸脯保證了一番不會惹事回來也會照顧好師弟師妹們云云。
洛浮塵點了點頭,“去吧。”
這幾人好歹有個神君坐鎮,如今環境又不似上古時那般動蕩,洛浮塵很放心。可沒想到幾人這一去的路上卻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