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老者雙目似含淚花,顫聲道:“葛有,可是葛家二小子?我們是你祖姨父和你祖姨奶奶,你這孩子還記得嗎?”
洛浮塵一旁聽者,雖覺輩分似乎不妥,可事出緊急,也沒有再拆臺,只默默被懷玉化作的老者拉著,站在一旁,臉上適時表現出遇到自家晚輩的激動之意。
周遭仆人正要上前驅趕這兩位老者,卻見葛有眨了眨眼睛,臉上由初時的茫然變為激動,“祖姨父,祖姨奶奶!您二老背井離鄉許久終于回來了,從前祖母便一直念叨你們,盼著能再見一面,可惜……”
這自然是懷玉使了術法修正了葛有幻境中的記憶,兩旁仆人聽罷果然猶豫著不敢上前來,還是女方兄長站了出來,拱了拱手見禮邀請他們一同去吃杯喜酒,待這婚事過了再好好敘舊。
懷玉瞧了一眼洛浮塵,洛浮塵不動聲色點了點頭,于是兩人跟著儀仗一同入了富戶家中。
那新娘此刻滿心滿眼都是葛有,對著葛有的親戚也不免要客氣幾分,想留個好印象。因正廳準備了一應成親事宜,不方便待客,于是將懷玉同洛浮塵安置在偏廳,喊了幾個侍婢上來茶水瓜果,好叫他們暫時休憩一番,另留了一位管家在偏廳守著,以備不時之需。
洛浮塵伸出指尖點了點偏廳中的侍女和管家,將他們定住蒙蔽五感,這才閉上雙眼沉下心來嘗試去喚醒葛有心神。
懷玉坐在一旁,微垂著眼瞼,只挺直的背部可以證明主人的心神并未放松,一直在警惕著周遭情形。
葛有此刻正要被綁著拜堂,耳內突然好似幻聽般響起莊嚴慈悲的聲音:“醒來。”這聲音初時極小,細弱蚊蠅,越到后來則聲音越大,最后竟化作洪鐘撞擊聲在心中炸響:“葛有,醒來!”
葛有被震得霎時清醒過來,明白自己是入了幻境,額上已有涔涔冷汗劃過,布陣的人術法實屬高明,若這人是想取他性命,簡直輕而易舉。
抬眼望了望他的“喜堂”,不由喉間發苦,所幸……他師尊來得迅速,否則今日因果也不知如何解脫。他解了身上的繩索,將此地眾人有關他的記憶化去,前去拜見師尊。
洛浮塵睜開眼便瞧見她這位中了招的徒弟正恭謹的朝她拜見:“葛有多謝師尊前來解困。”
洛浮塵沒說話,沉思了會兒,實在是不大明白她這徒兒如何能陷入此種幻境中,思慮半晌,才沉聲問道:“感覺此地幻陣如何?”
葛有羞愧,“是弟子學藝不精,這才中了幻陣的術法陷入幻境中。”
“你《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讀的如何了?可曾記下來?”洛浮塵再問道。
“弟子只通讀過一遍,還未曾熟記。”葛有愈加羞愧,低下頭答道。
“此間事了,需多加誦讀此經。”洛浮塵點撥葛有,又怕這徒弟思慮太多,于是接著道:“為師并非責怪你今日陷入幻境中丟了師門臉面,只是你當知曉一切諸相,即是非相。”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三人出了富戶府中,懷玉感應了番,指了指鎮上北面,洛浮塵點了點頭,也發現了此地幻陣陣眼在北方一座小三清廟宇位置。
幾人疾行而過,到了地方才發現幻陣陣眼竟是廟門外一株即將成精的老槐樹。
那老槐樹枝干上還綁著片片紅絲帶,每片絲帶上都用黑墨寫著字,待湊得近了些,葛有才發現上面寫的愿語都是些平安順遂的話。
老槐樹被幾人身上的氣息震得瑟瑟發抖,連帶著身上的葉子都飄落了許多,洛浮塵望著眼前快成精的老槐樹,有些傷神的皺起了眉。
她其實不大會解陣法,以往遇到陣法大多都是以力破陣,可若今天要以力破陣,只怕實在可惜了面前快要成精的槐樹。
洛浮塵立在那兒不停思索著以往看過的書籍中可有破解之法,葛有跟在她身后,有些不明所以:“師尊不是找到了陣眼么?為何不直接破了這個陣法?”
“你師尊是不忍心這株快成精的槐樹。”懷玉立在她身側,出聲替洛浮塵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葛有訕訕道:“師尊還真是菩薩心腸。”
懷玉聽到葛有這話,明白他心里想的是洛浮塵于此事上未免太過仁慈,便顯得十分優柔寡斷。
葛有還確實心里是這么想的,這幻陣已經能讓一位仙君失了神志,若放任下去卻不知還有什么危害,兩相比較為了盡快破陣,一株未成精的槐樹,砍了便砍了。
“不如讓我我來試試。”懷玉上前一步,布陣之人雖則手法頗為精妙,他卻也有一些應對的法子。
洛浮塵點了點頭,讓出地方來給懷玉,手中已提著了離恨槍,槍尖有點點寒芒一閃而過。
只見懷玉手中結了一個繁雜的法印,照乾坤兩卦方位中間移了一步,再探手朝老槐樹身上虛虛抹去,幻陣陣法果然漸漸消弭下去,另兩座陣法卻悄然而起。
一座便是封了鎮上所有氣息外泄的封禁法陣,也是保護鎮中生活不受那兩個肥遺影響的根本,另一座卻是一個極精妙的小陣,利用留影石將遠在天邊的人影和聲音傳至此處,同時也將此地的人影和聲音傳至對應此地小陣的另一邊。
洛浮塵望著眼前虛幻的身影,緩緩開口:“果然是你。”
只見那人影輪廓漸顯清晰,最先吸引人的是此人一身形態——長袖綏帶紫青袍,本應端莊卻因為此人半披的長發顯得有些風流,可若說風流,那臉上露出的眉目卻少了風流的浮夸,露出沉淀的風骨來。
這男子手上折扇微微搖了搖,依稀可見扇面是一幅頗為秀麗的山水圖,眼神若有似無將在此地的眾人一一掃過,這才欠了欠身:自上次一別,許久未見,明光戰神別來無恙?”
又微微欠身向著懷玉的方向致意:“懷玉神君。”禮數看來十分周全。
洛浮塵正要開口,突然停住了,側身向后看去,便見著她的小徒弟飛奔而來,嘴上喊著“師尊”,待飛得近了,才發現此地情況,扯著洛浮塵的衣角,探出一個頭來微仰視著洛浮塵,小聲將未說完的話講完:“您沒事吧。”
洛浮塵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倒沒有讓她把手放開,只安撫道:“無事。”
對面男子折扇搖得力度大了些,臉上卻笑得從容:“不知明光戰神竟收了一位如此冰雪可愛的徒弟。”
懷玉不動聲色瞧了一眼葉傾卿,第一次覺得這小姑娘有些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