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

非木一直住在悅來客棧之中，明知鳳云澈一直在找他，他還偏偏就天天出現在鳳云澈眼皮底下，非木如此做派倒讓蘇凝雪有些佩服。

到了客棧門口，非木看了一眼戴著斗笠遮住臉的蘇凝雪，哭笑不得：“蘇姑娘你......”非木想說什么，但是還是沒說出口。

“我......悅來客棧里的人認識我，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這里。”蘇凝雪想了想，說道。

“也是，”非木點了點頭，說道，“蘇姑娘這身份，小心點也好。”說完，非木又覺得不對勁，突然笑道，“蘇姑娘你該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長紗下的蘇凝雪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沒錯。”

非木沒料到蘇凝雪這么直爽，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只得轉回正題：“我們進去吧。”

蘇凝雪跟著非木進了客房，只見非木拿出一個木盒子。

“這是什么？”蘇凝雪不解。

非木打開木盒子放到了蘇凝雪面前，里面是一只發簪。

“發簪？這就是你說的辦法？一直發簪有什么用？”蘇凝雪有些無奈。

“你可不要小瞧了這支木簪，沒它你可進不了天雪宮。”非木回道，“這支簪子是由岐山聚靈木所制而成，可以幫助修行之人掩蓋周身修行之氣。”

“我非得裝成普通人才能進去？”蘇凝雪聽懂了非木的意思，“直接闖進去不是更省事嗎？”

“你打得過她們嗎？”非木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凝雪屬實有點太莽撞了，“聽聞青城派掌門的關門弟子向來沉穩，可在下瞧著傳聞非實啊。”非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蘇凝雪。

傳聞確實不假，蘇凝雪向來沉穩識大體，從未意氣用事過，可是在樂清這件事上，蘇凝雪卻好似變了個人，或許是心中有愧，畢竟樂清是因為蘇凝雪才被抓的。幸而蘇凝雪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也不會白白去送死，眼下正確的對策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混進去為什么一定要隱瞞修行之氣呢？”蘇凝雪有些疑惑。

“近幾年，天雪宮為了籠絡百姓，一直都會接納無家可歸的百姓，女子可入宮為弟子，男子則留在外門做些雜事。這樣一來不僅收獲了人心，也壯大了門楣。這也使得天雪宮周圍的百姓都將天雪宮奉為神明。雖然在下十分厭惡天雪宮的這種蠱惑百姓的行為，但是如今這確實唯一能夠進去的辦法。不過既然是無家可歸，就要有無家可歸的樣子，你覺得你一個內力深厚之人說自己是無家可歸的百姓，她們會信你嗎？”非木解釋道，“一個人有沒有內力，天雪宮的人一眼便能識破，更何況你如此深厚的內力呢？”

蘇凝雪想了想，覺得有道理：“然后呢？”

非木又拿出一張人皮面具，遞給了蘇凝雪：“今日與天雪宮人交手之時，你并未戴面紗，所以她們知道你長什么樣子，保險起見，換個面容。”

蘇凝雪結果人皮面具，道了聲：“多謝。”

“在下能幫姑娘的也只有這么多了，你多加小心。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與姑娘同行了。”非木說道。

“既如此，那便告辭了。”蘇凝雪行了一禮，“多謝少俠相助，后會有期。”說完，蘇凝雪便走了。

非木回憶剛才的“少俠”二字，笑了笑。

............

星辰閣。

“閣主。”領域走到夜陌辰面前，呈上一封信，“剛才外面有人東來這封信，指明要交給您。”

夜陌辰接過信，看了一眼并未落款的信封，倒是封口的火漆印上是雪花狀的花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來是時候去見見老朋友了。

.........

天雪宮。

今日又招進了一批新弟子，掌事女官莫離清點了人數之后便將她們帶去了正廳面見宮主寒月。

“宮主。”莫離畢恭畢敬地行禮。

寒月慵懶地靠在榻上，抬眼輕輕掃了一眼堂下的姑娘們，隨后又閉上眼，緩緩開口：“這些是今天剛進來的？”

“是。都查清楚了，身世清白，可以為我們所用。”莫離回道。

“知道了，你且將她們安頓好吧。”寒月吩咐。

“宮主，還有一事。”莫離未走，還有一事未報，“圣女身邊缺個照料的人，要不要......”

還未說完，寒月便明白了莫離的意思，她睜開眼端坐好，掃視了一眼那些低著頭、看上去有些膽怯的姑娘：“那你覺得誰合適？”寒月問。

“圣女自回來后便一直不喜與人親近，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向來是不喜歡話多活潑的人吧。”莫離回道。

寒月看了看堂下，人群中一個身著素衣的姑娘顯得格外安靜。寒月打量了她片刻，玉手一指：“你上前來。”

那姑娘愣了片刻，看了看周圍，似乎不覺得寒月叫的是她。

“別看了，就是你。”寒月看出了她的顧慮。

那姑娘這才走出人群走到了寒月面前，慢慢跪了下來，俯身行禮：“參見宮主。”

“倒是個懂事的。”寒月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叫什么名字？”

“小雪。”這個姑娘正是易容后的蘇凝雪。

“小雪？你這名字倒是與我天雪宮有緣。你且抬起頭來讓本座好好瞧瞧。”寒月看了看這個自稱為“小雪”的姑娘，雖然長相普通，但是看上去卻是個很干凈的人，“你為什么要進天雪宮？”寒月問。

“我孤身一人在外漂泊無依無靠，偶然聽聞天雪宮正在招收弟子，我便想來試試運氣，好為自己尋個住處。”蘇凝雪回道，“若是宮主愿意收留我，我一定竭盡所能為天雪宮效力。”蘇凝雪編不出更多的浮夸的瞎話，這能說一些她能編出來的，還好，寒月并未懷疑。

寒月看了看蘇凝雪，眼光落在了她頭上的發簪上：“你這簪子，似乎有些過于樸素了。”她似乎并沒有發現這發簪的蹊蹺之處。

“這......”蘇凝雪想了想，心里整理好言辭，說，“此發簪是先父所留，是我對已故的親人最后一絲的留念，再樸素也是要帶著的。”

“很好，是個重情義的人。”寒月稱贊。

但是，蘇凝雪內心卻不屑：重情義，若是放在當初你們還是中立之時，說出這句話到還有幾分可信，如今你們卻與魔教同流合污，重情義這樣的話從你天雪宮宮主口里說出來當真不覺得可笑嗎？

事實上，寒月并不知道蘇凝雪心里在想什么，蘇凝雪自己也沒有表露出來。

“本座看你是個穩重的人，那么你就去圣女身邊跟著吧。”寒月說道。

蘇凝雪一愣，沒想到如此順利就能接近樂清了！

寒月見蘇凝雪愣著不說話，以為她不愿意：“怎么，不愿意？”

“我愿意！”蘇凝雪連忙回道，“能去圣女身邊侍奉，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不愿意？小雪謝過宮主大恩。”

“行了，莫離，你帶她去找圣女吧。”寒月看向莫離，吩咐道，“剩下的都帶去碎玉堂安頓好。”

“是。”莫離應道。隨后，莫離又看向眾人，“你們隨我來。”

蘇凝雪穿過人群走在最前面，跟著莫離走出了大門。

莫離將其他人安頓好之后，便將蘇凝雪帶去了樂清所居住的煙雨閣。

到了煙雨閣的門外，莫離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蘇凝雪，說道：“你先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稟報圣女之后叫你你在進去。”

“是。”蘇凝雪假意恭敬。

看著莫離進了煙雨閣后，蘇凝雪打量了四周，一個看守的都沒有，看來這天雪宮的圣女當真如傳聞所說額一樣不與旁人接近。想到剛剛寒月所說的那番話，若不是蘇凝雪知道天雪宮與新月教勾結，蘇凝雪差點就相信天雪宮是名門正派了。寒月便面功夫倒是做得足。可是人不可貌相，這些年天雪宮的惡名也是在江湖傳遍了的，那些百姓也不傻，即便天雪宮走上了歧途，還是有不少人愿意來歸順，也不知道天雪宮用了什么法子蠱惑百姓，引得那么多人趕著來投靠，當真只是為了活下去嗎？

莫離進去時，樂清正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圣女，宮主今日為您挑選了一個侍女，人現在已在門外，您可要見見？”莫離也不行禮，也不管樂清是否聽得見，直接開口便問了。

“不需要，從哪里來的讓她回哪里去，我不需要什么侍女。”樂清眼睛也不睜，冷冷地回道。明明失憶了，可樂清還是對天雪宮有著一種天生的厭惡感，或許并不是針對整個天雪宮，而是，不喜歡寒月。只是礙于寒月是宮主，如今樂清只記得自己是天雪宮的圣女，寒月的命令她不能違抗，也不敢違抗。

“這人是宮主親自挑選的，莫離也只是個傳話的，您若不收下這人，莫離回去也不好交代。”莫離說道。

樂清最不想聽見的就是莫離用寒月來壓她，為了打發走莫離，只得先妥協：“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莫離滿意地笑了，能讓樂清退讓的也只有宮主了：“告辭。”說完，莫離頭也不回地出來煙雨閣。

蘇凝雪看見莫離出來后，立刻迎了上去，莫離對她說道：“圣女同意你留下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宮主為何要選你來侍奉圣女，放聰明點，別讓宮主失望。”

堂堂的圣女，非要安排一個侍從，寒月如此多此一舉的目的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看來寒月并不信任樂清。

“我明白，謹遵長史教誨，小雪一定不負宮主所托。”蘇凝雪回道。

“你知道便好。進去吧，別讓圣女久等了。”莫離說道。

“是。”蘇凝雪應道，隨后便進了煙雨閣。

莫離看了看煙雨閣，不禁懷疑樂清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但是想到前幾次樂清那么盡心盡力地為天雪宮辦事時，又不像是裝的。自樂清回來后，她的行事作風也沒比寒月好到哪里去。同樣都是心狠手辣，果斷雷利，從不心慈手軟，真不明白樂清對她和寒月為何還會有那么大的敵意。

樂清所忌諱的只有寒月一人，寒月如今在這江湖上已經沒有多少對手了再加上她是宮主，樂清自是要禮讓三分。至于莫離，在樂清看來，她不過是寒月身邊的一條狗，除了會仗著自己是寒月身邊的長史去裝腔作勢以外，沒什么其他本事。可是莫離偏偏就知道樂清的短處，知道樂清不敢忤逆寒月，每次都用寒月來壓她，這也是樂清會厭惡莫離的原因。再加上樂清雖然失憶了，但是她不傻，平白無故送來一個人，說什么侍奉她，無事獻殷情，想來寒月又在打著什么算盤了。

蘇凝雪輕輕地走進了煙雨閣，樂清感覺到了動靜，睜開了眼，看了蘇凝雪一眼：“你就是宮主送來說是要侍奉我的人？”樂清問。

蘇凝雪看著面前和之前判若兩人的世界，克制住內心的沖動，平靜地回道：“是。”

“我有我的規矩，你既然來了，我也不好把你送回去，那就要遵守我的規矩。”樂清說道，“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所以你住在這里可以，但是不要來打擾我，我也不需要你來侍奉我的起居。你若安分守己，便可相安無事。但是你若壞了我的規矩，也別怪我不留情面。還有，我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進，明白了嗎？”

“是。”蘇凝雪平靜地回道。

“這里是我平常練功打坐地方，念在你今天剛來我是需要見上一見的。從明日起，這個地方你也不能進了，知道了嗎？”樂清繼續說道。

“是。”蘇凝雪依然面無表情。

“我休息的房間是長廊盡頭的那一間。剩下的房間，你自己挑。就這么多，好了，你現在可以出去了。”樂清再次閉上眼睛，不再理會蘇凝雪。

長袖遮住的手已經握成了拳，蘇凝雪甚至懷疑她真的是曾經那個師姐嗎？但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只要見到了人，就總會有其他辦法的，決不能意氣用事，否則就功虧一簣了，平復好心情之后，蘇凝雪依然只是回了一個字：“是。”說完，蘇凝雪便退出了房間。

煙雨閣很大，房間也很多，蘇凝雪回頭望了望剛才出來的那個房間，不知為何，總覺得如今這場面有些似曾相識，蘇凝雪想起了落雪峰，想起了被她趕走的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