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才回到宿舍,心里總覺得今晚上怪怪的。
陳冰對自己明顯地有敵意,卻大張旗鼓地請自己去吃飯,還極力帶自己到那個拳館去玩,其中一定有貓膩。
李二海是心底無私天地寬,但總攔不住外部有意無意的侵?jǐn)_。
難不成他是做了一個局?真欲把我除掉而后快?
李二海想不明白,剛?cè)肷鐣顪\,哪能身知?
但這一天的短暫經(jīng)歷,卻讓李二海的性格更加堅毅起來,布衣起家,管它三七二十一,好男兒當(dāng)持三尺劍,立不世功。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半鐘。
出去到院子里僻靜的地方打了一會兒拳,準(zhǔn)備去食堂吃早飯。
縣委食堂來吃早餐的人不多。或許有些人有睡懶覺的習(xí)慣,或許住在外邊家里的人不愿意來吃。
李二海進(jìn)去時,卻看到林娟早已坐在一邊,正在慢慢地享用一碗份量很少的面條。
昨晚上,林娟也喝了大約七八兩的白酒,這讓李二海很是吃了一驚,看上去柔弱女子,酒量卻不小。有時候,女人還真的不能惹。
看到李二海打好了飯,林娟喊他到自己對面坐。
林娟應(yīng)該早就吃好了,在這兒磨磨蹭蹭地,肯定是在等自己。
果然,李二海一落座,林娟就皺著眉說:“李二海,你是不是傻呀?昨天陳冰不明顯是擠兌你嗎?晚上還請你吃飯,那是吃飯嗎?鴻門宴。他自己不喝,還想著法子灌你,一定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李二海正要解釋,林娟卻沒有停下來,接著說:“你們后來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
李二海看出林娟是真關(guān)心自己,心存感激。便把昨晚后來的事,完完本本的告訴了林娟。
林娟這丫頭冰雪聰明,沒聽完李二海的三言兩語,就揣摩出了八九分,但她不好直說,便冷凝地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過節(jié),但陳冰這個人你要防著,別看他是我們主任,能力也還可以,但心胸狹窄,容易有報復(fù)心理,惹了他,最起碼的是會給你穿小鞋。”
說完,林娟拿起飯盒徑直就走了。
李二海到辦公室的時候,就象昨天下午一個樣,那四個人整整齊齊坐在那里了,只差李二海一個人了。
心里想:沒到上班時間,非得這樣子裝嗎?
陳冰一看李二海來了,臉上擠出了點笑容,故作熱情地說:“二海,來啦?昨晚上沒多吧?”
林娟拿眼瞟了一下陳冰,心想:真虛偽。
李二海沒有表情地說:“我哪能喝那么多酒,昨晚真是被你們灌多了,到現(xiàn)在頭都昏沉沉的。”
另外兩個同事沒有抬頭,卻在那里暗笑。
坐到辦公桌前,才知道自己還沒工作做呢。
于是,李二海繼續(xù)開始搜集有關(guān)秘書材料。既然進(jìn)了這個廟,就要念這個經(jīng)。
從此只有眼前路,再無身后身。
一時間,辦公室里一片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有點沉悶。
李二海真心有點不適應(yīng)。長期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工作,沒病也悶出病來呀。
這當(dāng)中,有些要見季書記的人,會來到辦公室找陳冰,請他安排日程。幾大常委一般不親自來,都會叫自己的秘書提前聯(lián)系陳冰。特別急的時候,常委們就會直接打電話聯(lián)系季書記,但這種情況比較少。
陳冰特別喜歡這樣的節(jié)奏,覺得特有面子。但李二海總覺得,這陳冰特別象太監(jiān),是的,有點像。
想到這里,李二海竟然自己在心里笑了起來。
大約十點鐘的時候,縣委秘書長童貴叫人來通知陳冰去他辦公室一趟。
陳冰似乎嗅到了危機(jī)。
昨天晚上的計謀沒有得逞,稿子的事件,肯定是要暴發(fā)的。
可他一夜也沒有想好對策,畢竟領(lǐng)導(dǎo)是不好糊弄的。實話實說,自己肯定會受影響,但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如果撒謊,就會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做好了思想準(zhǔn)備,陳冰起身,向辦公室外走去,出了門還不忘回頭狠狠地瞪了李二海一眼:這個掃帚星。
其實童貴一直看好陳冰,覺得這小子辦事還算踏實,工作還是可圈可點的,至少說進(jìn)了縣委辦三年多來,沒出過紕漏。
而且有事沒事的,陳冰經(jīng)常會向童貴匯報工作,這一點讓童貴很爽。知道陳冰是借著匯報工作向自己靠攏,因此,童貴一直把陳冰當(dāng)作自己這條線上的人。
陳冰敲門進(jìn)來,童貴的臉色沒有平常好看,陳冰的心就抽搐了一下,不用說,應(yīng)該都明白了。
陳冰站在那兒都幾分鐘了,童貴卻一直在看一份文件,頭都沒有抬一下,好像不知道面前站著一個人似的。
陳冰心想,這份文件就那么兩頁,您老是在做研究嗎?
想到這兒,陳冰到邊上拿起水瓶,上前給童貴的茶杯續(xù)了續(xù)水。
童貴這才抬起頭來,看了陳冰一眼,摘下老花眼鏡,并用眼鏡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陳冰不敢直視童秘書長,站在那兒手足無措,嘴里囁囁地說:“秘書長,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們的工作程序是很嚴(yán)格的,每次會議用稿都是提前準(zhǔn)備,反復(fù)修改,及時提交上去的。防止出意外,我們在辦公室都有備份的。可……”
童秘書長打斷了陳冰的訴苦:“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昨天那篇稿子不用季書記說,我們都能聽得出來不是出自你手。先不說風(fēng)格了,就說那些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東西,而且聯(lián)系得那么貼切,在你手筆里是從沒有過的。”
陳冰雖然恨李二海,但那篇江湖救急的稿子是在匆匆十分鐘內(nèi)做好的,這是陳冰親眼所見,也是從不信到震驚的。單從稿子的質(zhì)量來看,陳冰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中文專業(yè)出身,出稿無數(shù),但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真是貨比貨扔,人比人死啊。
童貴不想再和陳冰糾纏,開門開山地問:“那篇稿子哪來的?”
陳冰知道瞞不住的,于是便實情相告。
童貴聽了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是個剛來一天的小子,昨天就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他的傳聞,看來還真是有點來頭。
童貴是秘書長,也是靠筆桿子上來的,知道昨天那份稿子的份量,心里感慨道:還真是后生可畏。
以前,一般都是縣委辦主任兼書記專職秘書,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季柱一直沒有啟用陳冰。
陳冰對此也是不解,就連童貴也一直沒敢問。
但陳冰心里無限渴望著那個職位,總是想著辦法請童秘書長在這個問題上幫幫自己。
童貴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那件事我可真的幫不上忙嘍。”
陳冰眼前一黑,心里就堵上了。
怎么回到辦公室的,陳冰自己也不知道。
但進(jìn)了辦公室的門,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再一次用恨恨地眼光掃了一眼李二海。
還沒等到下班的時間,陳冰破天荒地提前走了,臨走的時候,重重地摔了門。
辦公室里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長期在這里工作的人,都有一種敏銳的嗅覺,用腳指頭去想,都知道一定有事要發(fā)生了。
那兩個一直不搭理李二海的同事,都悄悄地抬眼,對李二海進(jìn)行了掃描:這個奇怪的家伙,一來就攪混了一池水,是個爺。
事情很快就有了進(jìn)展,下午一上班,李二海就被童秘書長叫了去。
進(jìn)了童秘書長的辦公室,李二海還沒有適應(yīng)過來。在那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感覺手腳都無處可放。
童秘書長一看,哈哈一笑:“緊張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這個玩笑一開,李二海覺得童秘書長真的沒那么可怕,馬上就冷靜下來,身體也舒展得多了。
童秘書長讓李二海坐到沙發(fā)上,就問起李二海的一些情況。
李二海實事求是地匯報了自己的有關(guān)情況,沒有半點虛假。
童秘書長仔細(xì)打量了一下李二海,再聽他說了會兒話,倒是覺得這個剛出校門的小子很不錯,雖然沒有經(jīng)過雕琢,但有一種大氣,有點象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竟然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李二海。
童秘書長竟然從辦公桌后邊的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李二海旁邊的沙發(fā)上并排坐下。
李二海再次感到了壓力,無形的。
同時,也感受了一種親切,一種重視,一種承認(rèn)。
童貴親切的話語傳了過來:“小李啊,現(xiàn)在我向你宣布一個任命決定,從明天起,你任季柱同志的專職秘書。”
李二海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當(dāng)秘書,這活也干不了啊。
他有點結(jié)巴地說:“秘書長,這活我干不下來啊。”
童貴笑了笑:“一個樣子,一個樣子,當(dāng)年我也是這樣子的。”朝李二海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其實,當(dāng)秘書沒有定例的,全靠自己揣摩,全靠和領(lǐng)導(dǎo)配合,不死板,不教條,就行了。”
李二海還是不明白,童貴看出來了,用手拍拍他的左臂:“說到底,就是為領(lǐng)導(dǎo)做好服務(wù)工作,服務(wù),懂嗎?”
李二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童貴起身回到辦公桌后坐下,喝了一口茶,說:“但你剛來,職級不夠,只是低職高配,這是不符合規(guī)定的。所以,經(jīng)研究,你只是代理,不是正式的,而且不對外宣布,不進(jìn)入檔案。”
李二海心里想,組織上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管它呢?
往回走的路上,李二海忽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我這是不是就此踏入政界了呢?
衛(wèi)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shù)奇。一切由命吧。